踩在汉白玉所制的石阶儿上头,俞蕴之缓步入了未央宫正殿,将一如内,便听得一道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唤道:“蕴之!”
听得响动,俞蕴之径直转过头去,冷不防竟然见着了楚尧,原本俞蕴之还以为楚尧此刻正待在东宫之中,却未曾想到其会特地在未央宫后着她,一时间,俞蕴之心头倒是不由升起几分感慨。
帝后二人端坐在主位之上,着了常服,倒也并不如何庄重,俞蕴之好歹是太子妃,但明帝却好似半点儿未曾将她这个儿媳放入眼中,着实奇怪的很。
定睛一瞧,明帝身上的服制着实有些奇怪,从襟口处便能瞧出,明帝未曾着里衣,反而径直披上一层墨色锦缎所制的宽松常服,以玉带束腰罢了。脚下没有穿着长靴,只踩着木屐而已,露出十趾,瞧着着实是极为不雅。想来是五石散的药效发作,使得明帝肌理薄弱,经不起粗糙衣料的磋磨,同时也燥热的厉害,恨不得能更添几分沁凉,方才如此。
明帝如今倒是比一年前看着年轻许多,连鬓发之间的银丝也尽数消失不见,寒食散如此奇效,使得帝王精力旺盛,哪里还能将太子看在眼里?
俞蕴之恭敬地冲着明帝秦皇后以及楚尧福了一福,而后径直跪倒在地,冲着明帝叩首,眼眶微红,声泪俱下道:“儿臣这一年来不敢有半点儿怠慢,潜心在感业寺之中诵经礼佛,为皇长孙超度。如今得了父皇的恩典,未满一年便能回宫,儿臣当真是极为感激!”
听得俞蕴之此言,明帝面上也未曾现出半分波澜,只淡淡开口道:“太子妃平身罢。”
明帝这般疏离的态度,俞蕴之也不是个傻的,自然能轻易觉察出来,看来因着寒食散之事,楚尧在明帝心中的地位已然大不如前,也不知他要何时将寒食散的效用给揭露出来,难不成要眼睁睁瞧着明帝病入膏肓,再无救治之机?
俞蕴之站起身子,行至楚尧身畔,只听秦皇后轻声开口道:“太子妃既然已经回宫,便好生为太子开枝散叶,如今东宫之中的水氏有孕,说不准肚腹之中便是个男胎,若是平安产下,便是陛下的皇长孙了!”
因着小十一未曾被记入宗室玉牒之中,所以皇长孙三个字只不过素日称呼方便罢了,若是宫中再生下一个男丁,这称号也便落到了旁人头上。
早在换子之时,俞蕴之便早已想到此处,左不过一个皇长孙的名头,也无甚用处,只消这个娃儿养在她手下,即便是水安玉所出又如何?那小娘子也并无几年寿数了!
“儿臣谨遵娘娘懿旨,定然会好生照看太子爷,尽早为东宫诞下嫡子,不让太子妃失望。”
说着,俞蕴之凌厉的凤眸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秦皇后的肚腹,片刻之后便恭谨的低垂着头,此番做派登时便让秦皇后气的面色煞白,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秦皇后乃是明帝的原配嫡妻,偏生二十余年一无所出,亲手抚养长大的三皇子楚卿,只不过是一奴婢所生罢了,如此不争气的肚子,哪里能教训俞蕴之?先前那含着深意的一眼,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