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放,其实严格说起来,花祭夜完全是被扔到地上的,能称之为放的,只有骨银银一人。
庄冥没有忘记自己手中,还残留的,刚才自她衣摆上沾染到的已经快要干涸了的黏腻鲜血。
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何况他没有忘记,临行前,在凉亭听到的,师傅和太医令的谈话。
放下骨银银到了地上之后,庄冥便忍着嫌恶感,将骨银银的手腕捏在了之间,略一沉吟了些许时间后,方才沉声低喝一声,“你这个女人怎么回事,明知道自己怀有身孕,竟然还敢去食用大寒之物!想死也别拖累本少爷的任务!!”
大寒之物,自然是孕 妇所忌的东西,别人连碰也是不敢碰的,这个女人倒好,竟然还敢用来吃!明明身体本来就已经那么弱了,这不是存心找死么?!
越想越生气的庄冥气愤不已的将捏在指间的,骨银银的手腕给粗鲁的直接甩到了地上,然后腾的站起了身,怒气腾腾的直往洞窟外走去。
不料,庄冥这才刚走一步,突然,衣摆似乎就被什么东西给拉扯了住,着实有些阻碍到了他的行程。
他以为是自己刚才没发现的,突然从这洞窟里蹿出来的什么危险东西,便杀气腾腾的掉头看了过去。
没想到,他竟然看见的,只是一只软弱的,柔弱无骨的小手,紧紧的,可怜巴巴的拉住了他的衣摆……
庄冥有些微讶,邪艳血眸中的冷酷萧杀之色悄无声息的渐渐褪了下去。
视线顺着这只小手一路上移,他便很快的看到了这只小手的主人是谁。
不是骨银银,又能是谁?
“你也会害怕?”庄冥无不讽刺的讥笑一声,他可记得这个没有半点武功的女人,前两天可是为了一个男人,敢去单枪匹马的去闯龙潭虎穴呢!
然而,骨银银听到他这讥讽自己的话,并没有反驳,也没有半点的动静反应。
有了之前两人唇枪舌战的前车之鉴,庄冥总算是对她有所了解了不少,知道她寡言少语,但并非是一个被人语言攻击会无动于衷的怪异女人,故此,他这才伸长了脖子,再去定睛看向骨银银溶在了黑暗中的脸面。
一瞬,落入他能夜视的邪艳眼眸里的,是她那张沾了些许污垢几张枯叶的,布满了涔涔冷汗的苍白小脸,双目毫无意外的紧闭了起来,一双墨羽扇般的浓密长睫,也不知是被汗珠浸湿了,还是被眼眶中沁出的泪珠所染,现下濡湿的粘成了一团,黏在了她那张白森森的小脸上,黑白分明的倒也添了几分凄楚之态。
最是令人揪心眼疼的,还是她那张不知是因为呼吸,还是因为在低喃梦话的关系而微微阖动的双唇,简直已经是惨不忍睹了。
本来那唇被宫狱就咬的牙印森然,可她一点也没有去照顾的意思,不擦药便罢了,到了晚上还去泡了那护城河中的海水,那腥咸的海水浸入到唇上牙印伤口里有多疼是可想而知的,尤其,经过海水浸泡后不用清水及时清洗处理,伤痕累累的唇不但会不断暴皮,而且还会浮肿起来……
所以她这张唇,庄冥现在真是不想再多看一眼,立刻别开了头,垂下了血红色的一双长睫,也恰到好处的掩盖掉了布满厌恶之色的血红眼珠中,那夹杂而过的一丝心疼,“幸好闲暇时,本少爷曾与师傅学过一点医术,不然你这个不要命的怪女人,今天是非死不可了!”
刺耳的腹语说到这,他便动了脚下,准备转身继续往洞口走去。
本来,他只要一个微微用力的转身,就可轻而易举的借力,将骨银银那只可怜巴巴的,却没什么力气的拽住了他衣摆的小手给摆脱拉扯掉,可是,他挪动脚步转身不到一半,却骤然停止了继续的动作。
而且,他稍后还鬼使神差的弯下了腰,将骨银银那只拉扯着自己衣摆的小手,小心翼翼的,一根根的松开了紧拽他衣摆不放的手指,而后,再捏着她这冰凉的小手,又轻又缓的放置到了她的腹 上。
情不自禁的做着这一系列温柔动作的庄冥,自然而然,因为这垂首低腰的动作,不由的靠近了她……
除了上一次送她回凤仪宫时,他与她,彼此是近距离的相对过之外,以后,他就只是处在了远处盯梢她的位置距离,再没有近距离的看过她了。
即便两人这两天还曾紧贴着骑乘过同一马匹,但,他也因为碍着心里的那层障碍,厌恶的懒得去看她,去与她相对,总刻意的避开。
这时,他恍然才发现,除去她脸上现在不该有的那些污垢树叶云云的东西或者伤痕,她的五官,她的每一丝线条,每一寸轮廓,甚至她鼻头上那粒非常微小的比毛孔大不了多少的黑痣,都与他心心念念的鸾儿师妹,都是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俏皮……
再想起她全身上下,无一不与鸾儿师妹完全一样的皮囊……此刻的庄冥突然觉得,如果不是性格太过迥异,如果不是骨银银身上白萝花的味道是鸾儿师妹最是不喜的,她们哪里会是两个人?
分明,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庄冥被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因为他怎么都不相信,从小到大相处了十年的小师妹,可以说变就变,完全变成了装载了另外一个陌生灵魂陌生性格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