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安很乖,每当宋望坐在沙发上,他都第一时间倒水给他喝
程思琪嗓子里一个音都发不出来,下意识第一时间奔了过去,抱起宋予安放在了手边的沙发上。
不敢去碰玻璃碴中的宋望。
他手下都是血,一双眼睛也好像充血了一般红。
“妈妈!”沙发上坐着的宋佑予和宋佑安也好像被吓到般,大哭起来,程瑜从洗手间里急步出来,也狠狠愣了一下。
她身后,两个佣人从厅堂外快步进来,也有点手足无措。
再反映过来,程瑜连忙抱了宋予安去边上,检查他手上的伤口。
程思琪看着宋望,半晌,故作轻松地笑着道:“你先别动,我扫一下玻璃碴,是予安要倒水给你喝吧,是不是摔倒了?”
宋望不说话,站着的佣人已经拿了笤帚和抹布过来,小心地打扫地面。
程思琪扶着宋望起身,将他安置在沙发上。
宋望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紧握着,嫣红的鲜血从他指缝里流出来,程思琪被吓到,连忙去掰他的手,小声道:“松开,你松开。”
宋望依言松开手,手心里交错的血口便出现在她眼前。
程思琪不敢看她,她低头拿了程瑜递过的小镊子帮他清理,能感觉到他身上僵硬而冷峻的气息
不知怎的,想起了前世的宋望。
那个横眉冷眼,再三驱赶她的宋望。
怎么会摔倒呢,他的眼睛已经可以模糊地看见人影了,怎么会摔倒呢,还在三个孩子面前摔得这样狼狈。
他心里在想什么,此生一直骄傲恣意的他,在想什么。
程思琪凝神屏息地帮他清理了手心的玻璃碴,又查看了一下他的膝盖,才略微放心些,准备用纱布帮他包扎一下手。
宋望却突然开口道:“打电话叫赵青。”
“怎么了?”程思琪抿唇看了他一眼,“那我再帮你看看手?”
她以为她处理的伤口不能让他满意。
“打电话叫赵青吧,”宋望声音低低道,“我伤到眼睛了。”
宋予安突然摔倒,他着急去抱他,感觉到有玻璃碎碴崩进了眼睛里,也不知还在不在,两只眼睛都是灼烫地疼着。
程思琪条件反射去看他的眼睛,两只眼睛都好像充血一样地红着。
她心跳倏然间漏跳一拍。
赵青很快赶到,和李侯、程谦一起,送两人到了医院。
给宋望看眼睛的老教授刚好坐诊,脸色沉重地检查了大半天,又看了看程思琪微微隆起的小腹,竟是不忍心说话。
诊室里气氛让人窒息。
程思琪小声道:“要紧吗?”
“眼角膜损伤。”老医生脸色凝重道。
程思琪身子晃了晃,被边上的赵青及时扶了一把。
老医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会永久性失明?”宋望低声问了句。
“也不至于,”医生拿过片子又看一眼,若有所思道,“只是更麻烦很多,眼角膜损伤到这种程度,必须进行眼角膜移植术了,得等。”
“做了手术会好吗?”宋望又道。
“难说了。”医生道,“原本恢复的很好,可眼下得等眼角膜,这时间长短不定,拖得越久越是麻烦。”
“知道了。”宋望淡淡地点了一下头。
“要不住院吧?”医生看了程思琪一眼,建议道,“角膜离体后必须四十八小时内移植到患者眼中,这些年一直供应不足,现在前面等着手术的也有几十号病患,情况并不乐观。可他这情况比一般人特殊些,建议住院观察,过几天看看要不要结合中医疗法,避免时间过长造成视神经坏死。”
“好。”程思琪一只手按着心口,点头应了一声。
李侯去办住院手续,赵青扶着程思琪站起身,往住院部走。
程思琪跟在后面,程谦扶着她。
眼见她神色痴痴地看着宋望的背影,程谦都觉得不忍心,小声道:“别太担心了,大哥吉人自有天相。”
“有吗?”程思琪侧头看了他一眼。
“嗯?”程谦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吉人自有天相?”程思琪没看他,苦笑道,“我以前一直以为命运是公平的,所有的苦难到最后都会得到救赎,可现在……”
她看着宋望的背影,哽咽难言。
命运对她也许足够公平,可命运对宋望,从来不公平。
她竟是觉得恨。
从来没有一刻这样恼怒,也从来没有一刻这样心疼。
天伦医院已经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医院,可刚才的老教授说的很明白,眼角膜多年供应不足。
前面排队等着移植的有几十人,得多长时间能轮到宋望呢?
也许三五月,也许一两年……
他的眼睛,能等到这么久吗?
每年有多少人会在生前就签下死后的眼角膜捐赠书,只想想,她都觉得恐慌和压力排山倒海而来。
程思琪急促呼吸了两下,眼前一黑,突然朝前面栽过去。
“小心。”程谦眼疾手快扶稳她,眼见她双眼紧闭,更是倏然着急起来,对上回头的两个人。
宋望没听见程思琪的声音,神色倏然变了,扶着他的赵青连忙道:“你别担心,大嫂应该是有点累了。”
话音落地,赵青直接叫住了边上路过的护士。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送程思琪去妇产科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