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皇帝宽容,把奏章留下暂未批发。紧接着科、道、九卿全体朝臣,纷纷上表弹劾,就是过去投靠门下作门生、干儿的人,也翻脸相对。结果曾被奉旨抄家,充军云南。充任平阳太守的儿子,朝廷也已派出官员前去捉拿审问。曾听到圣旨后正在惊恐之时,立刻有数十名武士,带剑持矛,直接闯进内室,剥下他的衣帽,连他妻子一起捆绑起来。不一会儿看见好多民夫在往院子里搬他家的财产,金银钱钞好几百万,珍珠翡翠等贵重珠宝几百斛,帷幕、帘帐之类,又有数千件,至于小孩的衣物、女人的鞋袜,更是掉了一地。曾看得一清二楚,不禁酸心刺目。又过了一会儿,见一人把他的美妾拖出房外,美妾披头散发,娇声啼哭,虽是玉貌花容,也无人怜爱。曾悲火烧心,却敢怒而不敢言。又过了一会儿,楼阁仓库,都被贴上了封条。武士们随后把曾等撵了出来。监押的人牵着绳子把他们拽出门外。夫妻俩忍气吞声上路,请求给一辆破马车作为代步,也没有得到。走出十里地后,他妻子腿发软,几乎跌倒,曾只好用一只手搀扶她赶路。又走出十多里,他也疲惫不堪了。忽然望见一座高山,直插云汉,曾担心自己无力攀越,常挽着妻子相对哭泣。而监押的人却怒目而视,不让他稍有喘息。眼看太阳已经落山,无处可以投宿,不得已,只能一前一后,匍匐而行。等到爬到山腰,他妻子已经精疲力竭,坐在路边上哭泣。曾也坐下休息,任那些监押的人责骂。忽然听见有很多**声鼓噪,原来是一群盗贼个个手操利刃跳跃着冲上前来。监押的**惊,纷纷逃走。曾跪下哀告说:“只身被贬至偏远的地方,口袋里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恳求宽免。群盗瞪着眼睛对他说:“我们都是被你残害的受苦百姓,只想得到奸贼的头颅,别的什么也不要。”曾怒斥他们说:“我虽然有罪在身,但还是朝廷命官,你们这些强盗又敢对我怎么样!”强盗也非常愤怒,举起大斧子向他脖子上砍来。曾还听到了头坠落地上的声音。

曾的魂魄正在惊疑未定,立即有两个鬼过来,反绑了他的双手,赶他前行。走了有几刻钟的功夫,来到一座城市。过了一会儿,看到一所宫殿,殿上坐着一个形貌丑陋的阎王,靠着几案判决人的罪和福。曾上前跪着请求饶命。阎王打开案卷才看了几行,就大怒道:“这是欺君误国之罪,应该下油锅!”众鬼齐声呼应,声如炸雷。随后有个大鬼把他揪到阶下。只见鼎有七尺多高,四周木炭烧得炽热,鼎脚个个通红。曾颤抖着悲泣,无路可逃。鬼用左手抓住他头发,右手握住他脚踝,一下子把他抛到了鼎中。曾觉得自己孤身一人,随着油波上下翻滚,皮焦肉烂,痛彻心肺,滚烫的油灌进嘴里,五脏六腑受到煎炸。一心想快些死去,然而想尽办法也不能就死。大约有一顿饭功夫,鬼才用大叉子把曾从鼎中取了出来,让他又趴在堂下。阎王又翻看了一下案卷,怒道:“仗势欺人,应该上刀山!”鬼又把他揪了出去。只见有一座山,不很宽阔,却峻峭高耸,上面利刃交错纵横,象密麻麻的竹笋一般。前面有几个人肠子挂在刀上,肚子被刀刺破了,呼号的声音,十分凄惨。鬼催曾上刀山,曾大哭着向后退缩。鬼又用毒锥刺他的脑袋,曾忍痛乞求怜悯。鬼大怒,抓起曾,朝空中用力一扔。曾只觉得身体如在云霄之上,晕晕忽忽地往下一落,刀刃交错地刺进了胸膛,疼得简直无法形容。又过了一段时间,身体又往下坠,刀孔也越来越宽,忽然掉了下来,四肢卷成了一团。鬼又赶上他去见阎王。阎王让人算算他生平卖官鬻爵、贪脏枉法、霸占财产,总共得了多少银子。当即有个胡须卷曲的人拿着筹码计算,说:“共计三百二十一万两。”阎王说:“他既然聚积而来,还让他喝了下去!”不大一会儿,拿来银子堆在台阶上面,高得象座小山。随后一点点放进铁锅里,用烈火烧熔。好几个鬼轮流着用勺往曾嘴里灌,熔液流到脸颊上面,皮肤立即又焦又臭,进入喉咙,则五脏六腑马上沸腾。曾生前只怕这东西太少,这时生怕这东西太多了。灌了半天,方才灌完。

阎王命令把曾押解到甘州投生为女子。走了几步,看见架子上有根铁梁,有好几尺粗,上面绾着一个火轮,周长不知道有几千里,五彩缤纷,光照云霄。鬼用鞭子抽打着让他登上火轮。他刚闭起眼睛跳了上去,火轮就随着脚转动起来,不一会儿好象觉得掉在了地上,全身冰凉。睁开双眼一看,自己已经成了婴儿,而且还是个女的。看一下自己的父母,穿的竟是破衣烂衫。土房子之中,仅有讨饭瓢和木杖。他心里明白自己已经成了乞丐的子女。就这样天天跟着乞丐托着破碗四处乞讨,肚子经常是饿得咕咕直响也混不上一顿饱饭。穿件破烂衣服,寒风如锥刺骨。十四岁时,被卖给顾秀才作妾,衣食才大体上过得去。然而秀才的正妻十分凶悍,天天用鞭子抽她,动不动还用烧红的烙铁烙她的**。幸而丈夫还很疼爱,自己稍稍可以得到些宽慰。东邻有个坏小子,忽然跳过墙来逼她通奸。她想到自己前身作孽太多,已经受到阎王惩罚,现在怎么还能继续为恶呢?于是大声叫喊,丈夫和大老婆都起来了,坏小子才逃走。过了不多久,秀才在她房中睡觉,她正在枕头上喋喋不休地倾诉自己的冤屈,忽然一声巨响,房门大开,有两个强盗拿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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