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有个丁先生来客栈试探贾琮,偏生模样长得逼似多年前的郭枢,贾琮留了个心眼。
杜鹃鸟产卵于别的鸟巢,别的鸟会帮着杜鹃孵卵、养育幼雏。一如郭老爷为防着自家被方雄灭门,特特与有妇之夫偷情,将私生子充做旁人之子养在旁人家中。如今这个丁先生极可能是郭枢的私生子。既姓丁,许是与郭老爷的那些私生子一样,是郭枢诚心养在别家的。
而郭老爷挑偷情对象还特挑了男人老实、家境殷实的女子。他老子郭枢既是个自信、周全的人物,必不会胡乱挑个女子就出墙。方雄固然是一方豪强,却连游方道士都能蒙住。郭枢的私生子应该不会养在方雄左近。要么如郭三水一般隐居山野,要么有权贵庇护。再说,郭三水带着郭老爷隐居蜀地应当是郭枢早安排好的,当不会将另一个儿子也藏到蜀中来。这个姓丁的,更可能是养在六王爷的什么人家中,天下分封时跟着六王爷从京城来到蜀国。
心里虽绕了几个弯子,贾琮面上仍懒懒散散的,随便瞧了丁先生一眼:“哦,你又不是方雄的人了?好吧,随便。横竖并不与我相干。”
丁先生乃深施一礼:“贾先生勿怪。贾先生今儿给王爷出了一条大计,看似恢宏,实在闻所未闻。在下有些不放心,故瞒着王爷悄悄试探先生一回。王爷全然不知。”
贾琮哂笑道:“不知丁先生早年可听闻过西洋火器?若闻所未闻皆不妥,王爷就不用买那个了,拿刀枪去与英吉利人打仗极好。”丁先生又赔礼。贾琮道:“方才我问那少年,我若不海涵,他待如何。他说赔罪。我有心噎他一句,赔罪有用的话还要捕快做什么。看他还小便罢了。”
丁先生道:“若是有心要伤贾先生,赔罪自然不足。那孩子并无伤害之意。”
“莫非唯有把我射穿了个窟窿、或是吓出个好歹来才算伤害了?”贾琮摆手道,“罢了,我只不知道你打发两个孩子来能试探什么?”
“贾先生口里说他们是孩子,敢问贾先生多大?”贾琮怔了怔。丁先生盯着他道,“贾先生也不过比犬子大两岁罢了。早年便听说贾先生少年老成。在下颇不明白,贾先生身为荣国府的小爷,自幼受赦公宠爱,后拜得林海、苏铮两位大人为师亦极得他二人喜爱,并有贾维斯先生扶持,又与冯紫英、卫若兰等王孙公子为友,贤王又看重你,打小过得极顺风顺水的,何以会少年老成?”
贾琮暗暗心虚了一下,睁大了眼:“性情是天生的,这也值得试探?丁先生你是多闲。”
丁先生道:“酒色财气四个字,少年人最易着气;贾先生实在不像是这个年岁的人。”
贾琮扯了扯嘴角:“亏得丁先生不认识福尔摩斯,不然会被他白白气死。”
“福尔摩斯是谁。”
“一个很难挑衅的人。”贾琮道,“此人太聪明,在他眼里世上大部分人都是蠢货,他瞧不上。”
“原来贾先生瞧他二人不上。”
“再有。我很小的时候便认识蜀王了。丁先生想知道我是什么性情,还不如去问他;比冒冒失失打发两个孩子来试探我强。”
丁先生倒是好脾气,半分不恼,又施一礼。然后竟没事人一般请教贾琮他对蜀王所言的“综合性大学”是什么、该怎么做。贾琮拿他没办法,再说撺掇蜀王建大学又是自己想做的,只得将不痛快搁在一旁,从头细说起来。
二人一气儿说到了二更天,才刚开了个头。陈瑞锦捧了宵夜出来,道:“三爷,该歇着了。”
贾琮摸了摸后脑,道:“一时半刻实在说不完。”
丁先生奇道:“仿佛贾先生老早便知道这个综合性大学是个什么样子?贾先生见过么?”
“西洋早就有了。”贾琮道,“我好几位先生都在西洋念过大学。若非明知道有许多好处,我说给王爷作甚?”
丁先生点头道:“原来如此。”乃推辞了宵夜点心,起身告辞。贾琮心里巴不得他快些走,客套两句,看在他对建大学这么有兴趣的面子上送他到了院子门口。
回到里头,贾琮赶忙问贾敘:“五叔肯定在蜀王这里安排了探子,知道这个姓丁的是什么来历?”
贾敘含笑道:“此人想必就是丁忘机了。”
“他爹妈怎么取的名字啊!”贾琮咧了咧嘴,“跟个法号似的。”
“本来就是法号。”贾敘道,“你没瞧见他手腕子上挂着念珠串子?他是在尼庵长大的。”
“啊?”
“丁忘机乃是弃儿,襁褓中被人丢在尼庵门口;大师父怜惜他,便收养了。养到七八岁,因他是个男孩子,留庵堂不便,遂欲送去和尚庙。偏平素照看他的那姑子舍不得,独避一院养他。”贾敘道,“后丁忘机成了六王爷的幕僚,极得看重。天下分封时,丁忘机要随六王爷入蜀,将他那个尼姑养母一并接到了蜀国,如今就住在昭觉寺。”
贾琮托着腮帮子道:“他倒是知恩图报。难道我方才想错了?”
“嗯?你想了什么?”
贾琮遂将自己猜测郭枢会如何安置私生子的说了一遍,又道:“郭老爷养的私生子都会挑殷实人家,怎么郭枢的私生子沦落到被丢弃庵堂?按理说,一个当细作当成了敌方军师的人应该很细密周到才对啊。”
贾敘道:“郭枢得罪了不止一个王爷,藏私生子自然得藏得隐秘、安全。庵堂恰好又隐蔽、又安全。”
“但庵堂、寺庙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