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滁点头。事既至此,他是没法子同秦王说实话了,不然秦王非砍了这帮人不可。将太上皇的消息转卖出去,天下不定成什么样子、江西不定成什么样子。
他正琢磨着,柳小七满脸堆笑道:“我知道丁大人深得秦王宠信,是不缺钱的。然秦王自己都还挺缺钱呢,能给你多少?丁大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都会对不起你,唯有钱不会。丁大人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可以跟我们联系。横竖我们不是别家王爷的人,你纵卖消息给我们也算不得背叛秦王。”
丁滁冷哼一声:“小人!”
柳小七呵呵道:“小人算不上,奸商的帽子勉强领走一顶。”
丁滁懒得再言语,只拱了拱手,又低头看看案头马氏的画像,眼中闪过泪意。乃告辞而去。他前脚出门,贾桂“哎”了一声:“这丁大人还是个痴情种子。”
丁滁果然回头面见秦王,道:“那个王姑娘忽然买了许多首饰,还结识了世子一位侧妃的妹子,微臣疑心她是不是想打哪位殿下的主意,今儿遂干脆登门询问。她却矢口否认,只说从来不曾结识过贵眷、好奇罢了。此话显见不真,要么就是想跟什么细作联络?不如就由着她闹去,看她跟谁打暗语、递信儿。”秦王最怕后院出细作,立时答应。丁滁又求烦劳王妃帮她一手。
贾桂没几日便与那个世子侧妃的妹子混熟了,跟着人家上一家权贵府上看戏去。席上顺带又认识了许多长安贵女,当中还有郡主的手帕交。再过两天,世子妃设宴竟特特请了贾桂。贾桂拿到请柬还吃了一惊:“不该这么快啊!”旋即想起丁滁来,怕是此人帮的忙。遂欢欢喜喜往世子府上溜达了一圈儿。众女都知道她跟着兄长走南闯北,极有见识;偏她又身份低微,皆不大警惕她。大伙儿都爱听她说新鲜事,不过半日功夫贾桂便与一众女子熟络了。
虽在荆州陪着苏澄过了些日子,这回却是头一回见识长安贵女都是怎么活的。除了琴棋书画便是衣裳首饰、种花养儿,与贾桂和台湾府的同学全然不同。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子轻声叹道:“人家这才是米虫啊!多舒服。”
有位姑娘听她嘀嘀咕咕,笑问:“王姑娘说什么呢?”
贾桂抿了抿嘴唇:“说你们日子过的逍遥、诸事不愁,念书也不用念许多,好轻松。”
另一位姑娘含笑道:“王姑娘不如嫁来长安,也过逍遥日子,岂不好?”
贾桂摇头:“不干。羡慕归羡慕,闷也是闷的。常年关在内院里头我会憋死。”乃指檐下的雀笼子道,“如那雀儿,衣食不愁、风雨不惧,只是不得飞。”众人脸色一沉,偏她又接着说,“若是野雀儿,虽有自由,也免不得有填不饱肚子的时候,或是让鹞子逮了去,或是冷天在雪地里头冻死。各有好处坏处。”
世子府上一位曹侧妃闻言叹道:“我却只是家雀,受不得外头一雷一雪。”
贾桂道:“只要自己不后悔便好。”
又一位女眷也叹道:“纵后悔能如何?”
贾桂眨眨眼,心想,她们也是没有选择权的,嫁人皆靠撞大运;还是自家好。她既摆明了车马不预备嫁来长安,有些人便宽心许多,不大警惕她了。
贾桂忽然发现有位姑娘长了好几层的眼皮儿,觉得好看,盯着人家瞧了半日。众人也觉得有趣,都互相看谁是单眼皮谁是双眼皮。有嘴碎的便说起世子和三殿下都是双眼皮,秦王妃却是单眼皮的。贾桂知道双眼皮是显性基因,容易被遗传。想起当日见过秦王,秦王乃是双眼皮的,可见秦王这两个儿子的双眼皮是从他们爹那儿遗传来的。偏她猛然想起另一件事,好悬站了起来。
华山八景宫的那位太上皇的胡侧妃是双眼皮的,而那个叫知微的道士却是单眼皮。依照显性遗传理论,双亲有一位是双眼皮,孩子是双眼皮的概率极大。知微倘若是胡侧妃的儿子,怎么长着单眼皮呢?莫非他根本不是太上皇的种、胡侧妃之子另有其人?
这日回去,贾桂赶忙拎着柳明漪问道:“你在井冈山上看见的那个老头是单眼皮双眼皮?”
柳明漪怔了怔,想了会子道:“双眼皮。”
“你记清楚了?真的是双眼皮?”
柳明漪道:“他模样儿我记得清清楚楚,真的是双眼皮的。”
柳小七道:“太上皇我打小就见过,当真是双眼皮的。他们司徒家的子弟都是双眼皮。”
贾桂磨了磨牙:“那个叫知微的道士却是单眼皮,他八成不是太上皇的私生子。”
柳小七道:“不是还有变异么?我瞧他眼睛嘴巴都有些像那个胡侧妃。”
“变异的概率多低啊。说不定知微是胡侧妃的亲戚子弟,侄子外甥之类的。”贾桂道,“双眼皮是显性基因。”
董愚也说:“没错,双眼皮是显性基因。而且知微他们那么大方的跟秦王揭发自己,绝对有后手。”
贾桂思忖道:“我起了一个不太清楚的念头,你们要不要听。”
众人齐声道:“说!”
贾桂不由得站了起来,负手在屋中走了两圈:“我记得三叔跟我说,当年天下分封之时,蜀王之所以择了去蜀地,是因为有人撺掇他,还跟那个丁滁的亲戚有瓜葛。吴王爱财、择了富庶的吴地;齐王好文,择了离孔圣人最近的齐国;先头那位晋王在晋国是有根基的,故此择了晋。老实说,燕国比秦国富庶。虽地方小些,却可拿捏住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