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未归,府上便疑心他二人是逃了。威宁伯诰命冷森森的立了半日,命召集阖府下人到前院来。

不多时,众人都到了。诰命扶着丫鬟的手缓缓从堂中走出来坐在大楠木交椅上,看了右手边的婆子一眼。婆子胸膛挺得高高的,拍了两下手掌。只听右边一阵抽泣声,十来个粗壮婆子推搡着那二人之妻儿来到阶前跪下。众人不禁屏气凝神、心跳如鼓。

诰命道:“咱们府里传话是最快的。你们大概也知道了。有两个黑了心肝烂了肠子的奴才跑了。我也不多说话,只让你们看看,男人跑了、媳妇孩子是个什么下场。”乃将脸儿一翻,喝到,“打!一个个的打!从小的打起,打死一个打下一个。”

话音刚落、底下一片抽气声将将响起、那两家的妇孺才刚哭了第一声,忽听不知何处有人懒洋洋道:“我从未见过如此愚蠢的主家。”院中方才那股子威严之势顿时让他扫没了。

诰命大怒:“何人喧哗!”

只见一个黑衣汉子抱着长.枪悠然走过来。一个婆子喝到:“你是何人!”

汉子道:“诰命恕罪,在下乃福威镖局的镖师,你们大爷请来防贼的,差事便是守在威宁伯府前堂正院。在下并非故意听诰命说话的。你声儿太大,在下想听不见也不成。”

诰命瞧了他两眼,大度道:“既这么着,你在旁守着便是,不必多言。”

镖师看了看地下跪的几个,摇头道:“俗话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人家既已跑了,媳妇可以再娶、孩子可以再生,这几个与他们何干?诰命打死的不是他们的妻儿,是你自家的奴才。京里头如今已没了人市,奴才这东西已没处买去,死一个少一个。罢了,横竖威宁伯府有钱,去别国再买些便是。”他遂又抱着长.枪走回墙边。

堂前寂然,诰命也一时不语。镖师又道:“听说,前几个月锦乡伯府走了奴才,他们家立时把媳妇子另许给旁人做老婆,孩子悉数跟后爹姓。那媳妇子如今已怀上了,过个十来年人家府里又添上了个好使唤的丫头小子。”

诰命眉心一动——这个她倒是没想过。给他二人戴绿帽子、让他们的儿女跟旁人姓叫旁人爹,这处置仿佛有趣。且如今府上的奴才逃得厉害,余下的委实不多了。遂又思忖良久。

那镖师又笑道:“奴才并不是人,不过是猫儿狗儿的玩意儿。你家的公猫跑了一只,却将与他配种的母猫并小猫杀了。你家有钱自然无碍,好赖有些亏不是?哪怕瞧着他们心烦、卖与猫贩子呢?总能收几个钱抹骨牌。巴巴儿打死还得费力气挖坑埋了。”

诰命眼神已活动了。半晌,她道:“暂且押起来,我再想想。”乃站起身来回里头去。地下跪的那些妇孺本以为有死无生,不料峰回路转,都惊得瘫倒在地动弹不得。

次日,这两个媳妇子连同孩子都一并被赐给了两个上了年岁的男丁。两家人能得了性命,旁的也顾不得了。只是后来威宁伯府逃奴更多了,且都是一家一家走的。府上使了许多法子皆防不住,还查不知他们怎么走的。

其余各府也相类。使尽了法子防不住人逃,有些干脆从铁匠铺定制了些镣铐。奴才们谁有想逃的念头、被旁人出首了,便锁上镣铐。谁知带镣铐的时常莫名不见,连镣铐也一道没了,如同会飞似的。

大年三十,镖师们并不放假,依然在各府防备着。威宁伯府也是如此。到二更天,戏楼上已在咿咿呀呀的唱戏,有个媳妇子拎着个大食盒来到前堂。那镖师依然穿着黑衣,坐在堂下同两个看守烛火的男人闲聊。三个人跟前摆了张条凳、凳上搁着两叠瓜子儿,地上撂着一个大茶壶、却没茶盏子。那媳妇子道:“王管家说你们辛苦了,让给你们送些点心来。”

两个男人笑道:“多谢多谢!我们委实有点子饿了。”

媳妇子打开食盒,里头盛着四样点心,她一样样取出来搁在凳子上。乃收拾了空食盒,敛衣朝镖师跪下。镖师一愣:“大嫂做什么?”

媳妇子道:“些许日子不曾得空过来谢大哥。大哥救命之恩,我和孩子没齿难忘。”乃叩头。

见镖师还迷糊着,一个男人道:“上回跑了男人的两个媳妇子,当中一个便是她,让你几句话救下来的。”

“哦——”镖师点点头,“委实算是我救了你性命。既这么着,我受你三个头,此事就结了。”媳妇子含泪咚咚咚叩了三个头。

另一个男人叹道:“自己跑了,老婆孩子险些没命,心肠也够狠的。平素竟没瞧出来。”

镖师道:“也不奇怪。自由的诱惑太大了。”

前头那个道:“府上吃穿不愁、还有月钱拿,他们跑出去作甚?在工厂里不也是做事?听闻比府里累多了。”

镖师捻起一块炸面果子搁在嘴里吃了,才说:“跑出去作甚?跑出去便是良民了!工厂里也是做事,得的工资是你们月钱的数十倍甚至上百倍!且工厂里头也是有饭吃有宿舍住的。做得合同满了,还可以跳槽去别家做;升迁之人也比在府里多得多。你们府上每年有几个人升管事加月钱的?工厂里头大都是每年加薪水的。。”

两个男人都瞪大了眼:“那么多钱?!”

镖师拿起茶壶嘴对嘴吃了几口,又道:“做奴才,非但主子打骂得忍着,连主子要杀你都只能等死。在工厂,东家骂你你立时辞工上隔壁做去;东家杀了你要偿命。做奴才,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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