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不胫而走。曲阜县令与齐王派来借书的官员皆大惊,同时上门欲拦阻。奈何衍圣公给的借口实在太好了,总不能不许人家看大夫不是?他们家世代不长命乃是明摆着的。那两位绞尽脑汁愣是寻不出法子来不许他去,急得团团转。转了个把时辰,二人决定打发人快马赶去齐王府见齐王。
论理说那人上午出发、下午就该带着齐王之命回来了,偏等了两天还没回来。这头衍圣公与嫡子孔允宪一道收拾妥了行李,择定吉日就要走。实在没法子,曲阜县令决意自己走一趟。
匆匆赶到齐王府,只见门口闹哄哄的不知多少朝臣在等召见。忽听有人喊了声“老爷”。曲阜县令一瞧,正是自己打发来的那小吏。忙上前责备道:“不是让你快去快回的?这几日做什么去了?”
小吏苦笑道:“卑职还能做什么?日日在这齐王府门口求见呢。大人瞧瞧这些都是穿什么官袍的,咱们这般小人物哪里插得进去?”县令回身看了看那群老爷们,自己这身官袍委实太寒酸了……
区区数日,齐国已闹得人仰马翻。卢大人查八卦庄的案子,查出来一大群官员并三殿下。那个外地人开的丰饶米行,卢大人才刚开始暗查便接到不知何人报信,说那东家是崔家的人。崔家自然是不认的。接着老三的舅父欧阳将军险些被人下毒而死,从刺客身上搜出了以欧阳将军名义所写的遗书,字迹竟与欧阳将军一般无二。再查欧阳将军那个给老三送枪炮的下属,竟是被旁人以重金收买的,与欧阳将军自己毫无瓜葛。可知周冀先生又猜对了,欧阳将军乃是被人陷害背黑锅的。疑心自然落到崔家头上。
卢大人才刚说了一句“加紧查崔家”,他自家忽然冒出来几位长辈,告诉他:“崔卢两家世代交好。人家崔家的事儿让他们自己处置去。”
次日,崔家派了位德高望重的老爷子来见卢大人,长叹道:“此事乃我族崔勉所为。”
卢大人懵了:“崔勉不是五殿下的岳父么?怎么会去帮三殿下?”
崔老爷子道:“五殿下早已暗中投靠了三殿下。”遂取喊出了二十来个证人,还送来一大堆证据。
卢大人岂能不知道崔勉又要替人挡刀了?只是这等事他身为外人也没有法子。嗟叹片刻,正欲登门去访崔勉,方想起前阵子崔勉忽生重病。卢大人冷笑一声,只怕病是吓的。偏这会子有手下人进来回道:“外头刚得的信儿,崔勉大人说,燕国的周冀先生从曲阜给他急送了良药来,他已好了。”
卢大人略怔了片刻,笑道:“周冀此人眼里不揉沙子,定是撺掇了什么话。”立命人备马出门。
果然不出所料。崔勉非但全盘否了他们家栽给他的罪,还反口将他族伯一大把年纪如何逼迫他替族弟顶缸的、一五一十悉数说了。卢大人奇道:“如此大罪,崔兄怎么肯答应?”崔勉疲然长叹。
合着他儿子崔琚少年时曾与一寡妇私通、致人怀孕。偏那女子可巧是他族嫂,且因青春守寡立了贞洁牌坊。如此丑事,依着常理当双双沉塘。只是崔勉不能让嫡长子死,那族嫂的婆家也不愿意失去贞洁牌坊,遂合力将此事遮掩下来。而后族嫂婆家又想让寡妇病逝,崔琚发现后大闹了一场。终是族长出面,对外说寡嫂病逝,实则送去山中一道观出家。孩子也生了下来,如今是个小道士。而崔琚自己虽也娶妻纳妾,偏生一个孩子都没有。小道士竟成了他唯一骨血。
崔氏嫡支拿着崔琚的这桩短处并小道士做筏子,崔勉处处受他们擎制。早年已替人受了一次过、这辈子再难升官了;不想如今又来了一桩更大的。崔勉苦笑道:“卢大人,下官实在是没有法子了。下官那族伯说了许多话,横竖便是告诉下官有惊无险,我女儿怀着五殿下的遗腹子。下官又不是傻子!此罪太大,有死无生。下官担不起啊!故此,前两日下官装病闭门谢客,只为了不愿意再见族中之人——他们还没跟下官串好口供,想必不会轻举妄动。”他摇了摇头,“合着人家压根不用跟我串口供,直预备好了人证物证。”
卢大人听罢思忖良久,问道:“不知周冀先生给崔大人送来了什么神药?”崔勉遂将那两则外洋古人所撰寓言说与他听。卢大人点头道,“我自是相信崔大人的。无它,我知道周冀先生的性子。且他真真与齐国毫不相干,不会偏帮着谁。只是……我相信无用。令族伯送来的证人证据实在齐全。”
崔勉把心一横:“事已至此,不是我死便是他死。前几日向大人出首丰饶米行的便是下官。”
卢大人微惊,旋即站起来作了个揖:“原来是崔大人。多谢大人。”
崔勉赶忙还礼道:“下官若做下了那些事,岂能出首自己?”
卢大人摇头:“那个也算不得什么证据,难以说服王爷。”
崔勉急道:“那些证据皆是伪造的!”
卢大人叹道:“你们崔家,若想伪造点子证据,怕是难以让人瞧出破绽的。且那些证据皆不是近日所造。”崔勉一愣。卢大人苦笑道,“崔大人,令族伯真真是个人物儿,未算胜先算败。他预备了三拨人李代桃僵。头一波已经住进大牢,第二个便是欧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