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好说。”
这日下午,衍圣公派了个人来荣国府。原来崔家的人已上他们家几处铺子走了走,发觉处处都有人齐国口音之人晃来晃去,模样甚是可疑。他们吓的厉害,跑去驿馆寻周冀没寻着,遂求了衍圣公、托他请燕国官府帮忙。贾琮道:“这个真没法子。他们既不曾违法,我们便不能赶他们走。再说,如今齐国并没有人知道崔家的人到了燕国。若赶他们走,保不齐反倒惹得齐国起疑。只略等等,过些日子齐国那头结了案,这些人自然会散去。”
那人走后陈瑞锦问道:“齐国追得这么紧么?可要送他们去外洋?”
贾琮笑道:“哪有齐国什么事,是我安排的。崔家这群人老的老小的小。骤然到了新环境,老的适应慢小的适应快,混在一起老的会管着小的。我特意让他们分开住,好少些互相影响。路上之默已同几个年轻人熟路了,说挺不错的,思想改造一下就能拿来用。不然我那么闲,平白无故跑去救人玩啊。”
陈瑞锦点点头:“这样也罢了。”她想了想,“不是说有个寡妇?住在哪儿?”
“柳小七安排的,我不知道。有事?”
陈瑞锦笑道:“之默说那寡妇她瞧着顺眼。我六妹妹铺子里伙计、点心师傅都是熟手了,没什么事要她管,她又没野心做大。妹夫一心学医不用照看。也还没孩子。她整日闲得慌。横竖她自己也当过寡妇。我想着,给她点子人手资源,让她设法把那寡妇嫁出去,算一件功德吧。总归她抢了个和尚。”贾琮嘻嘻一笑:她们陈家的女儿没有低智商。忙打发人上柳小七那儿要崔家的住宿单子去。
这日白天,贾琮自打进了家门就没出去过,晚上倒是悄悄换了身衣裳,做贼似的从西角门溜了出去,又跟做贼似的敲开了冯紫英家的西角门,连跟着的人都没带。
次日衍圣公预备登门拜访老尚书林海,燕京周报早早派了记者去驿馆候着。这会子记者乃是新鲜人物,衍圣公爷俩觉得有趣,跟人家聊了半日,还咔嚓了数张合影。记者遂跟着他一道去了林府,拍下许多亲切友好会面的照片。下午,林海亲自陪着孔家父子去了燕京中医学院,张友士便是这学校的教授。记者自然也跟着见证新闻发生。
两日后,燕京周报紧急出了个增刊。标题是:衍圣公赴京就医,配了衍圣公父子与张友士大夫的合影。下头才是他们与林海合影,标题是,先户部尚书林海会见衍圣公。第二版,衍圣公父子与翰林院掌院学士吴天佑会晤。据悉,衍圣公将在翰林院、燕京大学和慈善清华女子学院分别讲课。课目时间表将刊登在本报下期。这报纸一出,士林轰然。衍圣公竟跑去燕国了?!立时有人预备了快马欲进京听课,各处分销商纷纷加定下一期的报纸。
下一期燕京周报果然刊登了衍圣公讲课时间表,报纸被一抢而空。而头版头条却不是衍圣公,而另一则报道,京郊林氏族长私设公堂打死族孙案。
这报道掀起的浪头比衍圣公还大。衍圣公那个唯有儒生在意,这个举国上下士农工商皆十分留意,霎时传遍街头巷尾。人人都说燕国那个狗屁刑部尚书昏聩荒唐,林老族长所为天经地义,燕国胡乱改律法岂有此理。
蜀国少不得也得了这报纸。司徒岑仔仔细细看了报道数十遍,眉头拧成结子。他媳妇裘氏在旁好笑道:“看出什么来没有?”
“没有。”司徒岑道,“连个双关句子都找不出来。”
裘氏道:“这事儿明摆着。贾琮要动燕国的宗族了,且想求天下诸王与他呼应。”
“嗯?我没看出来啊!”
裘氏道:“他先把衍圣公哄骗去京城治病,又撺掇人家讲课,还特特印了那么大的字唯恐有人看不见:下期刊登课程表。天底下做官的都是儒生,后头这期报纸遂举国皆会留意。然后你瞧,头版头条是什么?一个案子写得如此之细,末尾又是那么大的字:‘下期刊登本案详情’。还有什么详情?这已经够详情的了。故此下期定然不是详情,而是隐情。贾琮这是挖了个坑等天下人跳进去。权之一物此消彼长。宗族没了权,官府便多了权,别国也是一样的。”
司徒岑想了想:“蜀国的宗族委实权力很大。”
“哪国宗族权力都大。”裘氏道,“说不定这回真能让他成事。”
司徒岑哼道:“这回?那厮哪回没成事。”遂撂下报纸吃点心。
举国读者骂了七日盼望了七日,这七日雪片般的书信从各地飞入京城。好容易盼到了下一期报纸。依然是头版头条:林族长案最新进展。燕国朝廷极其重视本案,由太师兼平章知事詹鲲大人亲自挂帅细查。后头是记者采访了许多知情人评议两位当事人。有先户部尚书林海评议林族长、林氏族人评议林族长、林族长之旧同僚评议林族长。死去的那逆子亦有多人评议。什么狐朋狗友、姘头粉头、亲戚长辈。看完后人人都觉得,那逆子就是个纨绔,族长是个眼中不揉砂子的好人。报道最末又是一行大字:下期将报道衍圣公孔昭焕、摄政王贾琮、丞相林黛玉等人的看法。
举国读者又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