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土地,不像城市里那么金贵。(..首发)
房前屋后是大片大片的菜园子,还搭了葡萄架,栽了一圈果树。
外公外婆都是勤快人,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忙活,院子拾掇得平整利索。菜地里找不到一块儿土坷垃,或者一根茅草刺儿。
每年暑假,夏宇都会央告母亲,带他去乡下的外公外婆家住上一阵子。
那里是他的乐土他的天堂。
盛夏时节的农家院落,葡萄爬满了架,旁边开满了外婆种的花儿:鸡冠花、扫帚眉、串串红、步步高、夜来香……姹紫嫣红、鹅黄粉白,煞是好看。
沙果自然还是青涩的,咬一口能酸倒了牙,但树下是连成片的草莓,每天早晨都能摘一小盆。
至于菜地里那些红彤彤的西红柿、绿油油的黄瓜、深紫色的茄子、肥肥鼓鼓的油豆角……无一不是他喜爱的。
无论卖相还是味道,都绝对是超市里那些裹着保鲜膜的蔬菜,远远没法比拟的。
城市里的孩子们,住在钢筋水泥的盒子里。
他们不会知道,刚摘下来的、挂着露水的草莓有多甜,不会知道原来黄瓜、南瓜、豆角……都是有谎花的。
谎花不能结果,放任生长,只是白白的消耗养分。
外婆会把它们摘下来,放点豆油,加上切得细细碎碎的小葱,撒上花椒、味素等调料,再搭配自家弄的农家酱,炒了,做成一道菜肴。
清清淡淡的,非常爽口好吃。
那些城市里的孩子们,也不会知道,雨后的蘑菇会一夜间就凭空冒出来,一朵朵小伞似的。
采回家里,要马上焯熟,不然会生虫子的。
更遑论,还有捉不完的蝴蝶、蜻蜓、蚂蚱……
给童年美好记忆投下厚重阴霾的,是一次偶然。
和许多庄户人家一样,外公家也有一间偏厦子——就是所谓的仓房,用来储存舍不得丢弃或者偶尔需要用到的杂物。
夏宇曾经在里面找到妈妈小时候玩过的皮球(已经漏气了)、布娃娃(缺了半边胳膊)、又脏又破的连环画册,还有外公用过的烟袋锅、外婆的绣花笸箩……
对于小孩子来说,翻找杂物堆,与翻找阿里巴巴的洞穴并没有差别,都是快乐的寻宝游戏。
记不得究竟是七岁,还是八岁那年的暑假,他又来到外公家。
外公外婆去地里干农活了,他独自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便按照老习惯,兴致勃勃地去仓房里“寻宝”。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板门,阳光从敞开的门口照射进去,像是被里面的昏暗稀释了似的,顿时弱化了不少。
里面不管是墙壁,还是陈设,都灰蒙蒙的,有点模糊不清。
这间仓房并不大,里面堆得满满当当,不过归拢的倒是很整齐,显得杂而不乱。
左边摞着几口木箱子,右边是一排用来放置东西的架子,粮食、干菜、镰刀、锄头等等的,都分门别类地摆在架子上。
正对着门的,则是旧物的堆积处:大到缺胳膊断腿的桌椅,小到妈妈绑头发用过的、褪了色的绸子,都放在那儿——像许多勤俭的乡下人一样,外公外婆舍不得丢弃任何东西。
保留备用是他们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哪怕那东西,一辈子都没机会再用到。
因为房子很老旧了,墙体也很薄,冬天挂霜夏天漏雨。所以,所有的东西,都不是挨着墙壁摆放的,空出一小块距离。
夏宇最感兴趣的,是那堆旧东西。他总是能在它们中间,找到自己感兴趣的,然后玩上半天的。
所以,他直接走了过去。
低头在一堆杂物中翻着翻着,忽然闻到一股味道——其实进来的时候,他就闻到了。
装各种杂物的老房子,总是会有股令人不舒服的味道,他当时并没有留意。
现在,闻得时间久了,那味道,渐渐让他感到不对劲。
那是*、糜烂,类似于恶臭的味道。
就像,就像有猫、老鼠或者其它什么活物,*正在被时间、空气、湿度、温度等等逐渐分解,散发出来的。另外,还夹杂着点别的味道,是什么呢?夏宇并不能分辨出来。
他好奇地张大眼睛,使劲吸吸鼻子,寻找着味道的来源。
他决定找到以后,只看一眼,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以后,就跑去告诉外公外婆,让他们把尸体丢掉。
他可不喜欢闻那种腐烂的味道。
东找找西找找,夏宇很快发现,味道是从左边木箱子后面散发出来的。
那几口木箱子,据说还是外婆的陪嫁,摞起来比成年人还高。
夏宇当然搬不动,踮着脚尖也看不到后面的情形。
他又踅摸了一圈,把一张旧八仙桌,费力地拖过来,又放上一把椅子。
八仙桌还好,那椅子却是很旧很旧的藤椅了。别说踩着垫脚,一碰就吱吱扭扭地响,像是随时要散架。
但是,实在找不到比它更合适的东西。
夏宇战战兢兢扶着木箱子,艰难地爬上椅子。
双手攀在木箱子边缘,加上桌椅的高度,他的视线刚好超过了眼前的木箱,勉强能看到后面的情形。
仓房里光线昏暗,箱子和墙壁之间更加暗黑得吓人。
夏宇抻着脖子,使劲眨巴眨巴眼睛。
待他看清楚箱子后面有什么,身子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脚下的椅子跟着晃动了几下,猛地一歪,连同他,直接摔砸在地上。
他这下子摔得很重,左脚脚踝还狠狠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