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亁宫里一灯如豆,没有往日的那种光亮,许兆宁端坐在灯下,手中抚着一支干花,眼神有些空洞。
“皇上。”刘福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到了桌子旁边,弯腰行礼:“事情都办妥当了。”
“好。”许兆宁面无表情;“就这样,不得泄露半丝风声。”
刘福全垂首回复:“这事做得周密,中常侍大人起草了诏书以后老奴便让人看着他,现儿已经在昭文殿里歇下了。”
“唔,你素来细心,朕是知道的。”许兆宁摆了摆手:“去将寝殿收拾出来,朕要准备歇息了。”
“是。”刘福全应了一声,赶忙走了出去,许兆宁望着那略显佝偻的背影,嘴角浮现出一丝冷漠的笑容,本来想着一直不立太子,到时候自己撒手以后便随他们去争个你死我活。可是在一年前听了杨之恒的话以后,又觉得有些道理,总不能因着自己的意气让天下生灵涂炭。
这太子之位,是该定下来了。
他观察自己六个儿子已经有二三十年了,看来看去还是老五好,温和敦厚,功利心不重,乃是守成之君的好料子。只可惜他的母亲分位不算太高,江陵容家的家世现儿也已式微,若是定了他,只怕萧国公府会联合朝中老臣上奏折反对。
要想将这事情做妥当,那边要快、狠、准,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许兆宁悄无声息的开始布置,他行动得十分迟缓,让人没有觉察。
从荣贵妃生病到德妃与容妃理事,再到德妃与荣贵妃呛声,每一步都布置得周全,中秋夜宴忽然发难,荣贵妃是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等着萧国公府还没来得及回过味来,正在感激皇上只降了荣贵妃两级的时候,他便可以宣布这皇后与太子花落谁家。
选择容妃味儿皇后,老五做太子,许兆宁是想了很久的。
不仅仅是他喜欢老五,更重要的是容妃娘家势力并不雄厚,不如萧国公府在京城里权势滔天,与多名官员都有勾结。他担心着万一立了老三做太子,以后指不定外戚干政的事情就会发生,到时候大周这江山改了姓,那便是他的罪过。
容家偏安江陵已经有几十年了,如何能在朝野上翻云覆雨?自己顾全容妃的颜面,赐容家一个爵位也就足足够够,不用担心旁的事情。
第二日早朝,风云突变。
几道诏书一下,中宫立,太子立,远在江陵的容家被封为长宁侯,赐京城府邸一座,即日开始修缮,敕令明年春容家进京,不得再避居江陵。
当下朝野哗然。
“还是要生女儿,瞧瞧人家江陵容家,生了个好女儿,附带着自己又荣耀了。”大街小巷百姓交头接耳,说的都是容皇后晋升之事。
“可不是?容家已有多年不在京城,家道逐渐中落,今儿却又重新抖了起来。”有人啧啧赞叹着,眼中闪着疑惑的光:“只怕皇后娘娘的提升,早就有预兆了呢,那荣昭仪,败迹已露,偏偏还要强撑。”
众人皆想到了昔日萧国公府家的三老爷与容家年轻气盛的大少爷争夺状元一事,心中顿悟,皇上该是在那时候就已经表明了他的决心了罢?
相宜正带着方嫂连翘在翠叶茶庄里巡视,忽然得了这个消息,脸色瞬间就变白了。
前世的事情,今生约莫又要沿着它既定的轨迹慢慢走一遍了。容妃娘娘成了皇后,不久以后便要给嘉懋赐婚,对方便是那兵部尚书家的小姐,闺名唤作薛莲清。
“姑娘,真是了不得的荣华富贵呢。”连翘笑得眉眼弯弯:“江陵容家这下可又飞黄腾达了!”
“可不是?”相宜心中苦涩,勉强说出这三个字来,涩涩的梗着喉咙,似乎堵了一块什么东西,想费力吞下去却没得那吞咽的力气。
那个月夜里嘉懋向她说的话,犹在耳边,他对她说过会出人头地,会尽自己的力量来保护她,可究竟这人却无法与命运争斗,这事情该是怎么样就会是怎么样,再去争斗又有什么意思?即便她积聚了不少的银两,可她依旧只是一个卖茶叶的商户,是大周朝里一个地位低微的女子,如何与长宁侯府的大少爷相配?
眼前模模糊糊的一片,相宜便是连账簿子上的字都快要看不清楚,咬了咬牙,用手揉了揉额角:“许是昨晚没有睡好,怎么瞧着那些字都有点模糊。”
掌柜的笑着将账簿子拿到一旁:“东家快些回府去歇息,现在一切皆好,就等着十一月进最后一批货,赶着年关的时候卖个红红火火。”
十一月?这日子怎么就来得这般快?相宜想了想,现儿都已经九月中旬了,离十一只有一个半月,是该好好合计年关前的事情了。她须得将这几个月来卖出的茶叶分类瞧瞧,看看哪些卖得最好,调一批货到京城囤着,等到十二月开始卖年礼。
卖茶两个季节最旺,首选自然是春季,新茶上市茶叶卖得最俏最好,有时候隔四五天这茶叶便换了一个价,全是在抢明前茶与雨前茶的差价。茶叶销得好的第二个时节便是年关,每年的十二月,这买年礼的人就多了,茶叶是年礼里必不可少的东西,故此需求量也大。夏秋两季却是生意冷清,原先在华阳,每个月挣不过六七百两银子,京城有杨老夫人的招牌罩着,好歹每月也能挣上四五千,可比起寻常时候,那可是要差了许多。
广州的分号一直没有开,中秋那日,那卖铺面的黑心房东偷偷回广州来见家人,当下被捉拿,总算是可以结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