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绣球灯微微的旋转着,里头发出一团暖黄的光,仿佛照出了一张略带愁容的脸孔。
嘉懋着迷的看着那盏灯笼,琉璃上头雕琢出的花朵倒映在地上,不住的转动着,黑黝黝的一团影子。他手里拎着那盏灯,一颗心就如那灯笼一般,转来转去,没得一点停歇的时候,挣扎煎熬,真不是简单的用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相宜站在码头上的身影,一直在他脑海,从未消退过,她眼中那一抹紧张的神色表明她有些担心这灯笼的事情。嘉懋叹息了一声,忽然心就软了,坐在桌子旁边,凝视着那暖黄的灯笼,心上心下。
当时她为什么要将灯笼送给林茂蓉?是不爱惜他送的东西吗?
不,不是。嘉懋连连摇头,该是林茂蓉强行索要,她招架不住,这才将那琉璃绣球灯给了她——林茂蓉是林知府的千金,当时相宜在华阳根基未稳,只能靠着林知府的关照才能一步步的往那康庄大道上走,她拗不过林茂蓉的请求这也是常理。
想到此处,嘉懋心中好一阵痛,重活一世,他竟然还是不能维护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欺负,自己实在也太窝囊了些!他前一辈子懵懵懂懂,一直在容家的大树下歇凉,就是最后时分做了决定,要与相宜私奔,都被捉了回来,到了最后依旧保不住相宜,还没见着她最后一面,她便已撒手西去。
这一辈子,他依旧还是重复着原来的老路,江陵容家的大少爷,备受宠爱,只是想从物质上去多关心她,给她送各色东西,斗篷、首饰、银子,帮她搜罗她需要的一切,可却没有去想她受苦受难的根源。
前世相宜被骆大奶奶虐着,嫁得很不如意,他只知道继母狠毒,却没去想究竟是谁任凭着这骆大奶奶苛待她。骆家虽然没落,可那时也还是广陵大族,这尊卑大小还是要分清的,骆大奶奶能肆无忌惮的虐待相宜,那不是有人在纵容?这纵容的人,是骆大爷,更有主管内院的那位骆老夫人。
自己重活了一世,却没有去细想其中的缘由,直到相宜在外祖母的帮助下将骆老夫人扳倒,他这才明白,原来上辈子相宜苦难的根源不是骆大奶奶,却是骆老夫人。
骆老夫人死了,骆大奶奶也过世了,相宜与她的父亲撕破脸出了府,自己对于这些事情都无能为力,只能是在她到了华阳以后才腾得出手来支持她——他指点她开铺子,为她暗中出力,他以为自己已经帮助了他,可到现在他才明白,其实他根本没有觉察到她内心深处的痛楚。
比方说,这琉璃绣球灯。
那时候她对自己说,灯笼不小心打破了,只是不想让自己知道她将灯笼送人而已,那时候的她,心中肯定惊慌不安又觉得苦涩不堪,可自己却一点也没体会到。
当她被生活逼在困境的时候,他没能及时赶到她身边,反而在这时候用那责备的目光看着她——嘉懋抓紧了自己的手,有几分懊悔,自己难得不该是要怜惜她,要宽容的对她微笑?为何还要对她使脸色?
相宜,嘉懋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实在是我太过粗心,没有体贴你,今生今世,不管怎么样我都要与你在一起,陪伴你,不让你受半点委屈……哪怕……嘉懋的心渐渐的热了起来,一阵汹涌澎湃,他想到了一个主意,那是不得已被逼到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相宜能自请出族,他也可以,他不再顶着容嘉懋的名字,不是容家的子孙,那就没有谁再能来逼迫他。出了江陵容家,他就是一个普通人,他想娶谁便是谁,不用看旁人的脸色。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手,嘉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不能,就是不能。
少年郎的心情总是那般多变,一缕情思让他夜不成寐,合上眼睛,眼前全是她,那温柔的笑容,黑亮的双眼里全是爱慕的神色。
宣旨使的声音在耳边起伏,嘉懋的心也在起伏不定,方才容老夫人的话让他心中积压着的怨气不可抑制的发泄了出来。他已经忍了一辈子,难道这一辈子还要这般忍下去?他已经决定今生要自己做主,再也不要被人牵着鼻子走。
宣旨使笑眯眯的将圣旨交到容老太爷手中:“长宁侯,恭喜,恭喜。”
容老太爷挥手,一个随从捧着一盘金子走了过来:“大人辛苦了,这点小意思,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宣旨使笑得眼睛都找不见,让小内侍接下:“长宁侯真是大方,也难怪,这金玉坊可是侯爷生金蛋的母鸡。”
容老太爷与他说了几句话,转头一看,却不见了嘉懋。
嘉懋走得飞快,后边春华秋华两人飞快得跟在后边跑:“哥哥,哥哥,你走那么快作甚?等等我们!”
气喘吁吁追到面前,春华的脸上全是红彤彤的一片:“哥哥,你是不是喜欢宜妹妹?”
一针见血,容不得嘉懋回避这个问题,他简单的点了点头:“是。”
“皇后娘娘会不会将宜妹妹许配给你?”春华瞪着嘉懋,脸上有为难的神色:“宜妹妹见过皇后娘娘吗?她知不知道你们两人之间的那份情?”
嘉懋的眼睛渐渐的亮了:“你说……要我带相宜进宫,让皇后娘娘下旨赐婚?”
春华连连点头:“可不是这样?若是皇后娘娘能把宜妹妹赐婚给你,祖母也不会反对,家里都没有话好说。”
“宜姐姐这般聪慧,皇后娘娘见了肯定会喜欢。”秋华浅浅一笑,眼中全是鼓励:“嘉懋哥哥你怎么不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