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敬德听公孙胜说完,脸上并没有什么喜色,甚至说还隐隐有些不高兴,倒不是别的原因,而是皇甫敬德不愿意女儿听这些个勾心斗角之事,特别是内宅女人争宠,皇甫敬德越发不愿意让女儿接触。他的女儿是山林中的猛虎天上的雄鹰,绝不是屋檐下的小家雀儿,叽叽喳喳个不停,为的只是一口吃食。
皇甫永宁倒没有怎么样,事实上她压根儿就没意识到自己是个女人。就算皇甫敬德看的紧,可是在那个一望无际全是糙老爷们的军营之中,连头母猪都是稀罕物儿,更不要说是女人了,所以皇甫永宁就是个长着女儿身子的小爷们儿,她凶猛起来,连军中壮汉都要望风而逃的。所以说皇甫永宁的关注点从来都不在什么刘贵妃身上,她只眨巴着眼睛问道:“公孙叔叔,这么说我们可以出宫了?”
公孙胜点头笑道:“没错,你们可以出宫了,皇甫兄,靖边,再等我一会儿,等我交了班同你们父子一起走。中午到我家中吃饭,我那几个臭小子打从知道你们班师回朝之后,就没一天不囔着要见他皇甫伯伯和皇甫小兄弟的。”
皇甫敬德听了这话方才笑着应道:“好,好些年没见元青元紫他们几个,我记得当年我离京的时候,他们还都是抱在怀里的奶娃娃。一晃十来年过去了,都长成大小伙子了吧。”
公孙胜半是骄傲半是气恼的说道:“可不是,都长大了,就没一个省心的,天天囔着要投军杀敌,都快把他们娘亲给气死了。”
皇甫敬德哈哈一笑道:“这有什么,当年我们不也那样,行了,你赶紧去交接吧,交了班咱们一起出宫。”公孙胜笑着应了,拔腿便往外走,走了几步又跑回来囔道:“皇甫兄,我不叫人送早饭过来,回头咱们都去老张记的豆汁摊儿吃早饭。你得有十多年没吃过啦……”说罢,他又飞快跑走了。
半个时辰之后,公孙胜回来了,他笑着说道:“皇甫兄,靖边贤侄,我们走吧。”皇甫敬德父女笑着应下,三个人有说有笑往宫门走去。刚刚走到承平门之时,他们遇上一乘八抬大轿,公孙胜低声解说道:“皇甫兄,那是乐亲王的轿子,昨天太晚了,乐亲王照例留宿宫中,等天亮再回王府。”
皇甫敬德笑笑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可是皇甫永宁却飞快的接了一句:“就是那个胆子特别小的小白脸儿么?”
公孙胜一个没憋住“噗……”的笑出声来,他赶紧掩了口将笑声咽回去,皇甫敬德立刻沉着脸低声斥道:“靖边,不可妄言。”虽然那乐亲王的确生就小白脸儿的样貌,可也不能这么直接说出来不是。
那乘八抬大轿在皇甫敬德等三人面前停了下来,一个小太监打起轿帘,另一个将轿中之人小心翼翼的扶了下来,果然正是乐亲王齐景焕。公孙胜皇甫敬德和皇甫永宁一起躬身行礼,只听齐景焕含笑说道:“皇甫将军公孙将军不必多礼,皇甫小将军救了小王,小王还不曾向皇甫小将军道谢。皇甫小将军,多谢你救了小王一命。”
皇甫永宁浑不在意的摆摆手说道:“不用当回事,我也就是捎带手接一下,你又不重。对了,好象你的身体挺不好的,那天你的脸色惨白惨白的,就跟……呜呜……”皇甫永宁想说就跟死人似的,却被深深了解女儿性情的皇甫敬德一把拖过来捂了嘴巴,这丫头嘴上惯没个把门的,特别是与象乐亲王这样长的极其没有杀伤力的人相处,她更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话彻底不过脑子。
齐景焕见皇甫敬德与皇甫靖边父子之间极为亲近融洽,眼中不由闪过一抹羡慕,他不知道有多羡慕别的有父亲疼爱教导的孩子,而他,自从父亲殉难之后,他就被封为亲王,还是小小孩童的他不得不整天象个成人一般说话做事,纵然有太后皇上的疼爱,可是有谁知道他私底下又受了多少磨难。明明他从前只是身体略虚弱,却也不是现在这样风一吹就倒的破败身子,可是……若是他的父王还在,是不是也会象皇甫将军呵护皇甫小将军那样对他呢?
想到伤心之处,齐景焕看着皇甫敬德与皇甫永宁,眼圈儿红了,只见他白的如玉一般的精致小脸上,一幽黑的凤眼中噙着一汪泪水,那欲泣又强忍的表情特别的惹人怜爱,而公孙胜皇甫敬德这两个真糙老爷们和皇甫永这个女汉子又恰是最能怜惜弱小之人,齐景焕这么一含着泪水,三人立刻慌了手脚,皇甫永宁赶紧挣开父亲的手,急急叫道:“喂,你别哭啊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
啥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大家可算是见识了。皇甫敬德不免在心中暗叫:“傻丫头啊,这话放在心里想想罢了,怎么还直接说出来了!”公孙胜和齐景焕则是愣在了当场,他们在燕京城中可还真没有见识过如皇甫永宁这般直率的少年。
皇甫敬德只得赶紧描补道:“王爷恕罪,犬子是粗人,不会说话。”皇甫永宁听到父亲这么说自己,不高兴的闷哼一声,却也没有反驳什么,事实上她的确也不太会与普通人聊天儿,她与军中之人相处惯了,从来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根本不需要特别的小心在意。
齐景焕略略一怔之后很快反应过来,不知怎么的他心中那抹酸楚之感突然消失了,只见他那苍白到几近透明的双唇唇角翘起,勾出一抹颠倒众生的笑容,向皇甫敬德笑着说道:“皇甫将军言重了,皇甫小将军只不过说了别人不敢当着小王直说的实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