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冲出门外,身后传来丽妃嘲讽凄凉的笑意:“顾妧!你若不信我,总有一天,你也会死在她手里落得我这般下场!哈哈哈哈!”
我一路眉心紧蹙,疾步朝父亲所在的监司阁走去,月华在身后焦急的唤我,我只作恍若未闻,脚下却猛然绊上石子,身形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心下生了寒意,头脑亦在瞬时清醒了下来。
月华自后赶上来,气息不稳。
“王妃…王妃您要去哪里?”
我回头望她一眼,片刻方开口淡淡吐出几个字:“无事,回瑶椿阁罢。”
此刻身处宫内,伶仃一人,断不可妄然为之。
回到瑶椿阁,我进了房内旋即锁上门,仿佛终于寻到一处栖身之所可求庇佣可得宁静,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了些。
屋外月华小心翼翼道:“王妃今日劳累,可要奴婢备些宵夜?”
我道:“不必了,我乏得厉害,你们都退下罢。”
“…是。”
房门外脚步窸窣响过,便寂静无声。
我背靠着房门缓缓滑坐在地上,脑海里丽妃凄厉的声音如鬼呓般萦绕不绝。
‘你们整个顾家终究会毁于她手!’
‘…总有一天,你也会落得我这般下场!哈哈哈哈哈!’
我只觉得浑身发冷,深深的恐惧和无助袭上心头,半晌,我抬眼望着屋内仍是陌生陈设,勉力平静心神。
且不论丽妃话里真假,她被囚于冷宫又受此极刑,心智是否清明尚且不知,若她心智清明,此般模样也再无可能获得皇上垂怜,再无法子与皇后竞艳争宠,如此得罪皇后无疑于自寻死路,也牵连家里,若她心智已疯迷…我微凝神色,静心忆起丽妃方才与我所言种种,虽说痴狂了些,却是条理清晰,字字在理。
听闻当年皇上选的是苏倾媚的亲姐姐苏倾城入宫,而后苏倾城意外病故,所以苏倾媚才替姐姐入了宫,丽妃说是苏倾媚杀死了她亲姐姐…若此言约莫是真的了…
我不禁起了一身冷意,回想起这些年朝野百官对苏倾媚的态度,惊觉似乎顺从得有些过度,仿佛还有几分惧怕之意……
后宫不得干政,皇上碍于苏家权势,对皇后一向是尊敬的,也时常会就了国事询问她的意思…一来以示宠爱,二来也是安抚苏家…
父亲一向明哲保身,奈何门生众多,旁人皆以为顾家意欲与苏家分庭抗礼……
我猛地站起身,拉开门却见两名内侍候在门口。
我凝着面色道:“月华何在?”
“回王妃的话,月华姐姐以为王妃身子不爽,不知如何是好,便去扶鸾宫了。”
我微一皱眉,冷声问道:“去了多久?”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
一炷香的功夫…从此处至扶鸾宫…已是绰绰有余。
…来不及了么?
我心底了冷了半分,仍是沉声道:“你们速速前去扶鸾宫寻她,就说我已无碍!”
“是!”
两名内侍不明就里,却见我神色严肃,也不敢耽误,一人忙迈步便赶去扶鸾宫。
我眉心深蹙,眼底一层阴霾下皆是恐惧担忧,但愿…但愿一切不过是我的错想。
我从未觉得时间这般漫长难熬,待再有脚步声传来,明明不过短短一炷香的功夫,我却觉得似已经是苦等了数载。
“王妃。”
来人走至我身前朝我屈膝行礼,一如既往般低眉顺目的模样,而今只看得我心生寒意。
“月华呢?”
桐秋抬眸望我一眼,眸底有不忍之色:“回王妃的话,夜深路滑,月华往扶鸾宫一路而来时不慎掉进了井里…皇后娘娘已经派人去打捞,还望王妃莫要心殇。”
掉进井里?!
如此轻易便除掉月华,留不得她么?
怪她领我前去冷宫还是…怕她久留我身旁出破绽?
我不由得冷笑起来,心底却是苦涩悲凉:“月华她当真是不慎掉入井里吗?”
桐秋微微垂首,面色不变:“自然。”
我深深望她一眼,明明熟悉的容颜此刻只觉得陌生,我不愿再多言,也不愿再看她一眼,转身走进屋内,合上门时顿了顿,轻声道:“我有些累了,回了皇后派人厚葬月华罢。”
“是。”
门在身后合上,而后便听见桐秋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我抬头望着半敞窗外那一方沉默的夜色,如同泼墨般浓郁盖在濯莲宫上方,又有低娩凄凉的歌声跨过那一扇窗传来,仿若轻吟在耳边,唱着深宫里的苦楚悲寂,留着夜色不散,难见天明。
屋内明亮的转壁紫金花灯高照,灯火在夜风里摇曳身姿,明明灭灭摇拽着光影深浅斑驳投在白璧无瑕的墙上,又似沉闷在心底,错乱纠缠难理难离。
我缓步上前吹熄了灯,静默的走到窗口处,放任周身沉沦陷落在无边的黑暗里…这一夜,终究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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