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了宫门,赦大老爷便忽然反应过来,他方才似乎……跟皇帝老儿置气了来着。皱巴着脸回头看看巍峨的宫门,纠结着如果回去求饶的话,会不会被撵出来的问题。
乾清宫里,李大总管目瞪口呆的,这个贾赦也太上脸了吧?!真是仗着皇上宠着他啊,还敢跟皇上甩起脸子来了,惯得他!
“皇上,他……”宇文熙一眼瞟过来,李清登时将下面的话咽下去。鼻观口口观心地站了,再不敢乱说话了。
“朕的人,朕乐意纵着他。”宇文熙淡淡地说了一句,睨了李清一眼之后便低下头去看折子。方才他就见这厮跟贾赦眉来眼去的,真是越发不把他放在眼里了。一个两个的,都是恃宠而骄,朕的命苦啊!
咽了咽唾沫,李清小心地把自己往后缩了缩。就在方才,他感受到了皇上对他的深深不满,看来自己最近是放肆了。呜……贾赦那就是个祸头子,谁沾谁倒霉,咱家再不敢他闹了。
“大老爷还没回来么?”荣庆堂里,贾母端坐在正中的座上,沉着脸问道。她从还没吃早饭起,就等着贾赦来给她请安,到现在午饭都吃完半晌了,却还是没见人。
“那边说,大老爷一早就进宫去了,现在还没回来。”鸳鸯如今已经彻底取代了碧玺的位置,小小年纪便成了贾母的丫鬟之首,腰里面还挂着贾母小库房的钥匙,可谓位高权重啊。
贾母撇了撇嘴角,也不知有什么事,进宫这么老长时候也不回来。该不会是在宫里冲撞了谁,以后都回不来了吧?!贾母心中恶意地揣测着,不由又有些高兴起来。
昨晚贾赦回来,她就盘算着那逆子该当给她来请个安的,到时候该和颜悦色一些,好歹修补下关系,日后也好借着他为二房捞些好处。结果等了半夜也没见人,让她气得一宿没睡好。今儿起了个大早又等,结果还是不见人,让她想软着些都软不下来。
“去把贾琏和迎春叫来,就说这么久不着家,我这祖母想他们了。”摸不着贾赦,贾母便将主意打到刚回来的两个孩子身上,有了他们在手不怕那逆子不露面。
鸳鸯应了一声,出了上房叫人去请贾琏、迎春。愿意去的人不多,这些下人都有眼色得很,多不愿意得罪大老爷。只是也没办法,谁叫她们是没自主的下人,被鸳鸯点了两个去了。
荣庆堂里,在座的还有贾政夫妇和贾珠。贾母看看不像,又命人去叫宝玉、探春兄妹,等会儿可跟那兄妹俩套套交情。毕竟,小孩儿们更容易交往些。
这次倒很顺利,贾琏带着迎春很快便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婆子丫鬟,手里都捧着各色的礼品。他们两个一年多都没回过家,这些都是宫里的小玩意儿,送给兄妹们把玩的,都不是什么珍贵东西,不过是全了礼数。只要礼数做到了,不落人口实便罢。
“琏儿、迎春快过来,让我好好瞧瞧。这么长久不见,琏儿可是长高了许多,若是在外面,祖母都要不认识了。”贾母满面慈笑,拉着贾琏和迎春不住打量,“倒是迎春样子没有大变,只是重了不少,祖母都要抱不动了噢。”
即便贾母拉得紧,贾琏和迎春仍旧按规矩请了安,礼不可废这话在老太太这里最管用了。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传出他们不知礼数的闲话了。
贾小琏在宫中也有几年,如何听不出贾母口中的言外之意,不外是说他们长久不来请安,是不孝顺的罢了。贾琏面上没声张,只当自己没听出来,也不接贾母的话,只木木愣愣站在那儿。这招是他跟老四学来的,老四用着很管用,不知道他用不用的来。
果然,贾琏不吭声,贾母便有些讪讪地。好在迎春不知端的,接话说道:“我和哥哥在宫里不好出门,老太太怎么不递牌子进宫去,我还能带您逛御花园去,那儿可好看了。”
贾母本来面上一松,紧接着就更加难看了。她面色铁青地瞪着迎春,见她面上是一派懵懂,看不出是不是故意的。不过她惯会是怪人的,权当是贾迎春故意这样说,戳她的心窝子,揭她的短。
明明知道她现在没资格递牌子进宫,竟然还说这种话,简直没教养到了极点。什么宫里的老嬷嬷,就教出来这么个货色?只是她这样年纪身份,不好跟个黄毛丫头置气,便拿眼去看王氏。
“二姑娘不敢胡说,还不赶紧跟老太太道歉。”二太太王氏立刻就站起来,上前将迎春拉了过来,眉目慈善地劝诫道:“老太太这样大年纪,怎么亲去探望一个小辈。你如今还小不妨事,日后若是让人知道了这话,说不得就妨碍了亲事。”
王氏是年前被放出来的,到如今已半年多了,和以往很有不同。就好像,这几年在佛堂里,真的受到了佛祖的度化,从里到外地都散发着那么些慈悲来。
不但如此,她还在自己房里设了小佛堂,每日早晚总有一个时辰,用来诵经、捡佛豆。对待下人们,也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即便是有那犯了错的,也不打骂反会温言劝诫,照着规矩轻轻罚了便罢。以至于荣庆堂的下人都说,再没有二太太这么善的主子了。
即便是贾政,在王氏虔诚悔过之下,也渐渐起了谅解之心。夫妇俩虽不算相敬如宾,倒也没闹出笑话来。当然,这也跟王氏的哥哥是王子腾脱不了干系。
贾母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虽不信这女人真的悔过,改了性情,却也不说什么,只是自己在心里防备着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