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的栀子花将本就曲折的小径掩映其中,阿娇顺手摘了一枝拿着,信步闲庭。
想起刚才刘彘的挪揄,就满腹怨气,顺手用花枝去抽那栀子,却不防腕上的金丝错玛瑙手钏被树枝勾了去,跌在远处。
这手钏是今儿早晨母亲才给她的,若是这么会儿功夫就掉了,肯定少不了一顿怪罪。
阿娇无奈的叹了口气,却是提起层层叠叠的曲裾,躬身躲过繁复的枝桠,往里走过几步,伸手去够那手钏。
好在,这栀子花枝开得高,她身形又小,倒也不难。只是将手钏拿在掌心,透过这层层叠叠的花枝,却隐约看到前面廊柱下,一个杏色身影鬼鬼祟祟的张望,仔细看去,可不正是平阳公主——刘娉。
上次在猗兰殿,张牙舞爪的刘娉,如今可是要嫁去匈奴和亲的公主呢。阿娇的得意还未浮在面上,就看到那廊柱下没了人影,倒是一袂靛蓝的袍角,转瞬没了踪影。
宫中黄门皆着暖色衣衫,那靛蓝袍角定然不是宫中内侍,平阳刚才鬼鬼祟祟的,又是在干嘛?
阿娇将手钏戴好,绕过花丛,提起裙摆连忙向着平阳刚才站的地方跑去。
长乐宫中,除却长信殿因是太后寝居之地,热闹非凡,其余殿阁少有人烟,阿娇四下里乱逛,却已经是进了永宁殿的地界。急匆匆的绕过回廊,却已经没了平阳的影子,抬头倒是看见不远处永宁殿的牌匾,顿觉心惊。
记得母亲曾特意交代过,这永宁殿里不干净,让她离得远点。阿娇望着那永宁殿高广的宫殿愣愣出神,实在想不起那里究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最终,还是恐惧战胜了好奇心,阿娇决定下次找了刘非陪她一起上那永宁殿里好好瞧瞧。
打定主意刚转身,却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冷风吹得她脊背发寒,不禁打了个寒战,听到细微的人声,从永宁殿那边传来。
迈一步,又退两步,再迈一步,又退两步……
挣扎许久,阿娇终于在对平阳日久天长的怨恨中,毕竟是阎王殿里走过一遭的人,她索性压下恐惧,往永宁殿走去。虽然,她的胳膊在不停地颤抖,可步子,却迈得越发大了。
永宁宫的殿门并未关牢,空荡荡的大殿内,一个身穿湖绿深衣的女子,背对着阿娇,正言辞悲戚的哭诉,而那声音身形,赫然便是平阳。阿娇心中禁不住一阵雀跃,微微将门打开了些,才注意到平阳身前,那个一身靛蓝袍服的少年,剑眉紧蹙,也是满脸悲恸之色,倒将他略显儒雅的气质给掩了起来。
这人十分面熟,阿娇却想不起来是谁。只是平阳和亲在即,怎么会跑到永宁殿这样偏僻无人的地方,同这人见面呢?
“你若再不去求父皇,就再别来找我!”平阳突然扬声,甩开少年的手,一副决绝之态。
正愕然间,却见那少年果真沉沉地叹了口气,提步越过平阳,缓缓地往殿外走来。阿娇正手忙脚乱不知该往何处躲藏,却看到平阳一双纤纤玉手,牢牢搂在了那少年的腰间,将少年宽广的臂膀都惊得一颤。
这下子,阿娇已经不是膛目结舌,她的下巴早就掉在了地上。
“嘭!”
“谁?!”
阿娇恼怒的捂着撞在门上的小腿,未及转身,颈前已经冷冰冰的被横了一把长剑。
看着眼前一脸恼怒的少年,阿娇突然想起,这不就是平阳公主刘娉的第一任丈夫,曹寿。再看看寒光凛冽的利剑,想起上辈子,这辈子,活了两世,她堂堂堂邑侯府翁主陈阿娇,还没被谁拿剑这样威胁过。不觉郁闷的翻了个白眼望天,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曹寿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看着眼前镇定自若,眉眼间尽是不屑的小女孩,持剑的手却是不由失了几分力道。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平阳却看到了一脸淡然的阿娇,不由愕然,“你怎么会在这儿?”
“娉姐姐,阿娇怎么就不能来这儿?”看到平阳眼中一闪而过的喜色,阿娇突然想起,当年和亲匈奴的,是南宫公主刘嫦,不是平阳。只是那时她沉浸在刘彘金屋藏娇的美梦中,及至往后的生命里一直围着他在转,哪里还顾得上别人的事。难道就是因为曹寿,让皇上改了心意?
“陈阿娇?”曹寿一愣,手里的利剑已然掉在地上,发出当啷脆响,他有些窘迫的望着阿娇,又回头去看刘娉,吞吞吐吐道:“娉……公主,这……”
刘娉的目光在曹寿同阿娇身上逡巡几遭,嫣然一笑,“阿娇表妹,这是平阳侯曹寿,进宫来给皇祖母贺寿的。”
阿娇不觉冷笑,眉间漠然所透露出的冰冷轻视,看得曹寿心下一惊,忙低头不敢直视。可不过转瞬,曹寿再抬头时,却见阿娇一脸童稚的笑道:“娉姐姐……”
“阿娇!”刘彘不知从哪里跑过来,气喘吁吁的拉住阿娇的手,笑道:“我可找到你了。”说了这话,似乎才看到刘娉和曹寿,尴尬的笑道:“大姐怎么也在这儿?我们捉迷藏呢!”
刘彘这话明显在回护阿娇,只可惜,看到这姐弟俩就一肚子气的阿娇,明显不领情。
“首先,刘彘,我是你的姐姐,”阿娇甩开刘彘的手,看向一脸得色的刘娉,莞尔一笑道:“还有娉姐姐,你好像忘了,再过不久……您可就要成为匈奴的大阏氏了。平阳小侯爷,您难道不知道这事儿么?看来皇帝舅舅的消息,还传得真慢呢!”
“陈阿娇!”刘娉一声怒喝,对上阿娇的如花笑颜,顿时憋闷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