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轩辕姬耸耸肩,后者一脸不痛快。
最终,还是轩辕姬手下那些个长相讨人欢喜的小童子拿着好些吃的,才把昭昭哄了出去。外头正是风香水暖,花鸟怡人,正是小孩子家家郊游玩耍的好时候,昭昭一出去,便溜了个没影儿,只留下看孩子的我和怨怼的轩辕姬。
瞧着昭昭出去老远,这边的轩辕姬终于耐不住性子了,只见她刷地从桌角的镇纸下头抽出一叠白宣,蘸了蘸笔尖,斜着眼朝我道:“这丫头是怎么勾搭上炎华的,你是知道的吧,快,给我说说看。”
我望着她这副刁钻的模样,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
“说什么‘勾搭’,给炎华君听到了,包你吃不了兜着走。”
轩辕姬鼻孔朝天,很是不屑。
“她一只修行不过几百年的低等松鼠,居然能在炎华宫登堂入室,若说不是勾搭,那是如何,怎么,还能是炎华君眼睛长疮了不成”
“呸,你这人说话怎生如此歹毒,怪不得嫁不出去。”
轩辕姬一听我这话,怒了,她面无表情,却是一把撂了手中的笔,那笔啪地一声摔在了雪白干净的宣纸上,断成了两截。原本空无一物的纸上,霎时多了一团尖锐的墨渍。
“我同你说最后一次,我不是嫁不出去,而是不,想,嫁。”
我知道她这人不好惹,何况此番我还是来人家地头蹭吃蹭喝来了,脑中利索地转了一遭之后,终究还是悻悻地咂了咂嘴,跳过了这个话题。
她虽说嘴硬,但到底也是心知肚明,瞧我这般合作,也便冷着脸默默地收拾起了纸笔。瞧着她这样,我总是很过意不去。说起来,她这副样子我倒是看过不少回,于是乎,我便常常在心里起誓,在我有生之年,一定要找个男神仙,将轩辕姬心甘情愿地娶过门。
不过,这终归都止于头脑一热,一旦冷静下来,我便会被这不负责任的誓言闹得一脑门子汗。
放眼三界,光芒万丈到让轩辕姬心笙摇曳的好找,英姿飒爽到让她老鹿乱撞的好找,聋得听不到轩辕姬冷嘲热讽的好找,瞎到看不见她其貌不扬的好找,性格温吞到可以忍受她阴晴不定的也好找,可又聋又瞎脾气又好,还要让轩辕姬欲罢不能的……
吾等无能。
房中静悄悄的,侧耳去听,窗外的桃花香风晃动枝桠的声响像一只顽皮的雏鸟在跃跃欲试,轩辕姬低着头,不知在纸上描着什么,风拂动起她颊边的几缕碎头发,一颤一颤,如同晨曦里被露珠压弯的草叶。
沙沙沙沙,这是纸笔的摩擦声。这声响无比的清晰,好像有人在耳边吹着气。
我怔怔地望着颔首的轩辕姬,恍惚间,我竟觉得她十分好看。
怀里的毛毛不安分地动了一下,我一个回神,再看她,便立刻怀疑刚才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被眼屎糊了。
轩辕姬还是那个轩辕姬,还是那个能驱邪避魔的轩辕姬。
我放心地轻咳了一声,她漫不经心地朝我这边望了一眼,又慢悠悠地转了回去。
“你的庄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一愣,“怎么说这话”
她轻嗤一声,“这世上,不想回家的除了思春期的少女,就是你这种。”
我一听,略略不忿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另一种”
她夸张地挑了挑眉,神情有些个像是人界大门上贴的门神年画,不但不妩媚,反而无形地多了份狰狞。
“你一个石头,哪里来的发情期”
我琢磨了一下,她这话说得,当真是有理有据,让我无从反驳。
“是不是你在人界又扯出什么乱子,自己摆平不了,索性撂了胆子到我这避难了要真是如此,你这回倒是机灵了,带了炎华君的妻儿过来,万不得已时,还可以要挟一把炎华上神,也好让天君给你留个全尸,不过……”她微微一笑,“可能是烧焦的。”
我没被烧焦,却是被轩辕姬的离奇想象雷得里嫩外焦。
刚想回话,怀里的毛毛却猛地挣扎了起来,一见如此,脑中原本张罗好的话立刻散了个七七八八。手忙脚乱间,我隐隐地感觉手心涌上了一股热流。
再看毛毛,却是一脸不言而喻的舒畅。
我一愣,脑子里淤积了多日的烦恼像是猛然遭遇洪水的堤坝,轰隆隆地,碎了个干干净净,一时间,我的思绪就如同这突如其来的童子尿一般,一泻千里。
咯咯咯咯。
毛毛望着我呆若木鸡的脸,得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