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桃夭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被人随随便便的一恐吓,就诚惶诚恐地服了软。
桃夭从小就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要说脾气,她肯定也是有的。
于是,这事到这里,就算是僵住了。
可是男方那头逼得急,桃夭爹没有法子,也逼得越来越紧。如此一来,原本安安静静的小院子,如今隔三差五就会传出争吵声。
这一日,二人吵得尤为的不可开交。
桃夭更是一怒之下,摔门跑了出去。独留下的男人望着摇晃的木门,揉着霜白的头发,重重地叹了口气。
“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做”
我用胳膊杵了杵一旁的莲实,后者眯了下眼睛,似乎看了我一眼,似乎又没有。
“天界是自由恋爱制度,这样的假设本身就不成立。”
听到这样的回答,我猛地一阵泄气。
“不成立就不能想想吗”
他睁了一只眼睛,视线确确实实地落到了我的身上。
“那就叫做胡思乱想。”
咂咂嘴,我终于断了同他继续讨论下去的念头。
“我要是他,就会带着她们母女逃跑。”
“逃跑”他两只眼都睁了开来,睡意隐约可见,“逃到哪里去”
“逃到哪里去都好嘛,反正只要这些人找不到就行了么……”
“逃到一个没有比他有钱有势的人的地方去吗”莲实悠悠哉哉地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枕在脑袋下的手臂,好整以暇地望着我。
“这样的地方……”长长地停顿了一下,他才继续,“到底在哪里呢,是凡人口中说的天涯海角吗”
听着他说的这话,我微微愣住了。仔细一想,竟然有点茅塞顿开的感觉。
“你可不要随随便便藐视凡人,有一些你永远都想不通的,得不到的,他们生来却就有,即使过了几千几万年,这些东西也不会退化。”
莲实说完,便没再理我,自顾自地睡了过去。
热乎乎的风将半开的木门晃得吱吱呀呀直响,桃夭爹坐在门廊下,那张狐狸面具咧开嘴角,在他的头顶摇摇晃晃。
夕阳西斜的时候,桃夭终于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她甚至连一个正眼都没给自己的父母,就面无表情地进了里屋。没点灯,也没有声音,如果不是亲眼看着她进去,我绝对不会相信里头有人。
桃夭父母相顾无言,只能齐齐地叹气。
这晚的月亮特别大,仰头望去的时候,我有种它随时会从天上掉下来的感觉。白茫茫的月光笼罩着四野,翠绿油亮的叶片反射着月光,恍如白昼。
桃夭的门吱呀一声响的时候,我正好睡了一觉,刚准备睡第二觉。
纤细的身影无声无息地从门后头闪出来,月光在她的脚下形成了暗暗的一小片阴影,乍一看去,竟像是一滩水渍。
她四下张望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各处的动静。
见状,我霍地清醒,轻手轻脚地坐直了身子。
身后的屋内安安静静,夫妻二人的呼吸此起彼伏。院子里的树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如果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不知什么品种的鸟儿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咕噜声。
桃夭光着脚,拎着裙角。脚踩在廊下的木板上,发出老旧的挣扎声。
我本想起身,看看她到底要去哪里。可她却脚步一转,走到了青绾的窗口。那窗口正对着我,再也没有看得更清楚的地方了。
青绾这次回来之后,就几乎一直躺着不动,吃得也是少得可怜。所以,她如今的背影看起来,根本就是一具空骨架。那能清楚见到骨头的手腕,就像是一根枯朽的树枝。
黑暗中,她睁开了眼睛。
“青绾。”
桃夭的眼睛在夜中灼灼发亮。
青绾的头微微动了一下。
“你听到了吧”
听到这里,青绾摇晃着起身。凹陷的眼眶里,是一双亮得怕人的眼睛。在一片浑浊的黑暗中,她就像是从坟墓中爬出来的死尸。
桃夭倒吸了一口凉气,下巴紧绷。
“你想要自由,是吧”
青绾抬头,目光像粗重的铁链,牢牢地缠住她。
“我可以帮你。”
桃夭似乎用尽了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话音落地,青绾没有应声。风从窗口的缝隙漏进去,发出一声声呜咽。霜白色的月光照耀下,层层叠叠的青瓦似乎变成了一幅幅老旧的画。
“咯咯。”
青绾佝偻着后背,胸口因为笑声而震动。她摇晃着起身,手臂像是枯死的树枝,随着蹒跚的脚步晃荡。一下,一下,让人不寒而栗。
“咯咯。”
她笑声阴沉,缓缓靠近窗口。接着,毫无预兆地抬起了头。
月光照耀着她的上半张脸,那双瞳孔缩成针尖的眼睛散发着无比诡异的气息。
“你说,自由”
青绾的踮着脚尖,脸几乎要贴上桃夭的。后者吓得一抖,却没退开。
“对,自由,我要给你自由。”
“咯咯。”
青绾忽地笑开,冰冷的眼睛眯成长长的两条线,干裂的嘴唇边,好似会有獠牙伸出。
“你以为,这里能困住我吗”
桃夭的额上渗出了汗,咽口水的声音即使隔着这么远也能听清。
“可是,你不是杀人犯吗”
笑容瞬间消失,只留下一张僵硬瘦削的脸孔。
约摸是一直被她压得死死的,见她变了脸色,桃夭显得格外的得意。
“既然是杀人犯,那么不管到了哪里,都像是坐牢一样,对吧”
青绾盯着她,瞳孔冒着瘆人的寒光。
突然,她伸出手,一把掐住了桃夭的脖子。
“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