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卿书心头阵阵窒息,差点喘不过气来,原本迈不开的脚步越发踉跄,谢良媛却无丝毫等他的迹象,依旧不急不缓前行。
谢卿书苦笑一声,敛下情绪,紧紧跟随。
至内堂,堂上的字画全部被撤了下来,连落座的地方也没有,谢良媛不再搭理谢卿书,直接穿过内堂,进了谢老夫人的聚福阁,却依旧扑了个空,便问一旁正清洗的丫鬟,“祖母和娘亲怎么不在寝房里?”
丫鬟恭声回应:“回六小姐,老夫人今日刚迁回,寝房里的东西都要洗一洗,再晾上半天。老夫人陪着二夫人到甘泉湖散步。”
谢良媛喜上眉梢,“娘亲她能下地行走了?”刘氏被囚了九天,身体僵硬无法动弹,谢良媛曾就此咨询过医卫,医卫解释是,病人因为饥饿引起身体各个功能的损耗,后致昏迷,一动不动保持数十个时辰,又时值冬季,肢体僵硬,血液不畅引发肌肉接近冻伤,就算调理得当,也有可能几个月都得卧床,让她们每天给病人做复健,按摩关节和肌肉,让血液循环起来。
“回六小姐,二夫人在玉窖别苑时,二老爷每天帮着二夫人做复健,二夫人已经可以下地站了半盏茶时。二老爷托人找了一副带了轮子的太师椅,每天推着二夫人四处走走。”
虽然并非她所想的,刘氏已能下地行走,但能够站上半盏茶时,谢良媛已心满意足。
谢良媛离开聚福阁后,不由自主加快步伐,过了廊道,至长音亭时,谢卿书几步跨下台阶,拦至她的身前,朗目一片清明,气定神闲地吩咐,“青荷,你回避,我和六妹妹有话要单独说。”
青荷踌躇,谢良媛指了不远处的假山,“青荷,你去那候着。”言毕,对上谢卿书的双眼,语气讥诮冷漠,“大哥哥,有何指教?”
两人相识三年,虽不涉及情感交流,但谢良媛却了解,谢卿书的这个人一旦克制住情绪,他的思路将非常分明,他清楚要做什么,对于达到目的,他不折手段。
玉雕人一局中,她将谢卿书和周玉苏玩于股掌之间,谢良媛还是不得不承认,她胜之不武,因为她躲在暗处,了然一切。
青荷离去,谢良媛站在亭中,这里视野开阔,前面就是甘泉湖,后面一片草坪,谢卿书挑了这么个地方与她说话,显然是有意避开兰天赐的暗卫。
“借一步说话!”谢卿书长身而立,沿着小径步下石阶,站在水边的柳堤上。
甘泉湖畔植满江南杨柳,每到春夏,叠翠成行,到夜里,水雾腾起白烟时,他偶尔会邀了夏凌惜一起在河堤上散步,那时候,虽然说的都是生意上的事,但他总是觉得这河堤太短,不经一绕,已然回到玉波后院中。
想来那时,情根已种,只是他的身边太多春色,以致错过了身边最近却最美的风景。
如今,冬至,柳枝枯败,湖畔冻成了冰。
谢卿书长叹一声,转回了眸,他的面容一片清冷,盯着谢良媛,许久方道:“惜儿,阔别三月多,一切安好?”
谢良媛不语,眸光如水,沉沉静静地落在他的脸上。
这种眸光,于谢卿书太过熟悉,那些年,他带夏凌惜与商户洽谈生意时,每到淡契约时,夏凌惜就是这样的表情,看似温婉,实则是在摸清对方的底牌,如今,便是换了一双眼睛,所表达的意思,谢卿书亦明了。
遂,他续着道:“离开谢家后,我去了微州,因为这几年,谢家所经手的赝玉材料全部是从那里进的货。且,我相信,此人既然会借着谢家卖赝玉,在扬州,必定也有旁的玉行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代销。毕竟,比起北方,西凌的南方更崇尚对玉的追求。”
西凌的南方人信仰观音,几乎是家家户户都有这个习惯,在祠堂中供养先祖灵位时还供养观音佛像,为了家族兴旺,往往稍有门第的家族就会追求高品质的玉石雕成玉观音,供在祠堂里。
比想西凌北方人用玉饰做挂件,南方的人玩的才叫疯狂。
扬州是谢家的根基,谢卿书自然不会回那里寻找答案,微州则不同,那里是玉观音的雕刻之乡,南方的玉观音像,十之七成,出自于微州。
谢良媛心中微微震惊,想不到谢卿书会举一反三,从另一个角度去寻找真相。
“果然不负所望,我混进了一家玉行,因为懂得玉市的行情,很快得到掌柜的重视,开始接手进货。”
这一点谢良媛倒是相信,十年前赌玉之灾,玉界人才凋零,以谢卿书对玉的品鉴水平,到哪都是香饽饽。
知道进货的货源,谢卿书很快顺藤摸瓜找到了另一个秘密供货点,并查到了这家供货点每个月都会押运一批银子送到南皓,通关的文碟上登记的却是大米。
“我打扮成朝圣的信徒,悄悄跟着押运车后,走了半个多月进入南皓。”
他从微州开始出发,先进入东越,而后,过雪山。
那雪山,终年覆盖积雪,寒风肆虐,致使方圆数百里的山脉陆地荒无人烟,只剩下几株顽强生存的劲松屹立不倒。
所幸,那些押运的人看他落单,起了恻隐之心,让他同时。
白天,他们赶路,日落时,将马车围成圈,生火,啃着辣椒取暖生热,熬过寒夜。
长达十天的爬雪山,每天冻得面皮发青,睡觉时仍然掐住虎口,迫使自己清醒,唯恐一睡过去,就是来世。
思及此,谢卿书看着谢良媛沉静的眉眼,竟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