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王既然开口,黎然哪容得拒绝,点头称好便使了小红去准备。
迎着祁王进了琉璃园,那边准备差人去通报下老爷,却被祁王拦下,笑称:“本王喝了茶便走,就不要劳烦黎大人了。”黎然也不好多说,只得作罢,见小红已经准备好的茶具火炉,也不矫情,心想着:赶紧送走这个瘟神才是。
可当拿起装有龙井的茶罐准备选茶时,册子里母亲的话出现在了脑海:茶之香,品者愿。若乐,则香也,若苦,则涩也。人意定茶香,茶香亦可乱人意也。抬眼看向祁王,想来因为婚约他也有惘然吧,先是被莫名其妙赐婚,后要退婚,现在又要催婚,这种心态真是曲折百千。
想到这,黎然放下茶罐,道:“小红,去把那罐铁观音拿来,顺便点一盘檀香片。”
小红应着,转身出了屋。
蒙之衍好奇的笑了笑道:“黎小姐这是?”
黎然提起刚烧开的水,倒入茶洗中,潇洒的清洗着茶壶茶杯,笑答:“然儿见王爷心绪不宁,只是想让王爷舒心罢了。”说着自顾自的清理起茶具来。
蒙之衍深深的望了眼黎然,不语。
待小红回来,黎然才起身选茶。蒙之衍一直注视着黎然,看她小心的选茶,全神贯注的仿佛这时间只有她一人一般,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自然简单,直到黎然举钵冲水入壶,才恍然清醒,鼻尖传来淡淡的檀香,那一瞬间又安定下来,房内静的只剩下如高山流水般的冲茶声。待黎然拂去壶口的泡沫杂质,蒙之衍忙起身,黎然见状抬头一笑道:“王爷不急,这茶还未好。”
蒙之衍点点头,为自己的唐突感到懊恼,坐回椅子上,抬眼盯着那与茶气浑然如一体的黎然,仿若有些不真实,似是那茶气中衍生的精灵一般,跳跃于茶间,摸不透也抓不着,又见黎然用开水洗了洗茶壶身、壶顶,提壶将茶壶沿茶船边绕转一圈,轻巧刮去壶底的水滴,如精灵游山玩水般,俏皮而动。
黎然取了两个茶杯,提壶循环往复的将两个茶杯倒上茶水,放下茶壶,以右手拇指、食指扶杯,中指托杯,左手附捧,起身端之祁王面前,笑道:“王爷请用茶。”
蒙之衍一愣,忙接过茶杯,刚欲饮之,但听黎然道:“王爷,此茶香气馥郁持久,可细闻其幽香,取茶气入腹,胜似品茶。”蒙之衍听后忙递到鼻前,确实香气浓郁,再细看之,茶色偏金黄色,略带青绿,色泽亮丽,干净清透,竟是愣愣的看出了神。黎然见状,捂嘴笑道:“王爷这是舍不得喝了?”
蒙之衍忙回过神,淡淡一笑,心中却惊异非常,一杯茶便让自己浑然出神,这还是茶吗?忙递到嘴边,轻轻一抿,甘中带酸,再饮一口,甘中带香,再一口,一饮而尽,茶入喉,香气蔓延,甜香之气于唇齿间延伸到喉间,回味之,香气泉涌,喷发于齿间。
黎然见其用心品茶,也不多话,提起另外一杯茶轻轻饮之,茶香与檀香回味于鼻息间,却是好茶!回头见祁王已经清醒,忙提壶上前斟茶道:“王爷觉得味道如何?”
蒙之衍端着装满的茶杯,轻叹:“唇齿留香,香气益鼻,却是好茶!黎小姐不仅茶技精湛,茶艺也是少有人能及,本王却是第一次喝到这样的好茶!”蒙之衍所说确实句句发自肺腑,言语间不由得有了些惆怅。
“王爷谬赞了。”黎然放下茶杯,坐到摆好的筝前,慢慢装上让小红准备好的甲片,笑道:“品茶品的不过是意境,所谓茶之香,品者愿。若乐,则香也,若苦,则涩也。然茶之香气溢于唇齿,若苦似甜,可去躁去浮。茶品好坏虽由人定,然岂不知人意已被茶品所染,又岂是好茶可论之?”说罢,手指轻轻拨动琴弦,不待祁王回答,一曲《梁祝》于指尖挥洒出去。
其实黎然所料不差,蒙之衍听完黎然的一番茶语,一时间竟有些茫然,已道不清是人乱茶味,还是茶乱人心了。这边还未想清楚,那边,抑扬顿挫的曲调便将其带入忧愁伤感的意境中,呆坐于椅上,眼神复杂而迷离的看着眼前弹奏之人,也就短短数月的时间,其琴艺已颇为高超,虽然从未听过此曲子,但那忧伤的意境和情怀却是深深乱了人心的,让其忍不住向上前抚平那曲中的忧愁和离殇。
黎然自然无心关注蒙之衍,因为自己也陷入了琴声中那深深的忧愁之中,梁山伯祝英台的故事在前世可谓人尽皆知耳熟能详,那忧愁,那伤怀,黎然最是懂得的。
整个房间随着最后一个摇指慢慢沉静下来,第一个醒悟而来的是小红,她红着眼睛,喏喏地走到黎然面前,低唤:“小姐,为何弹这么伤感的曲子,闹得小红都想哭了。”
黎然一听清醒了过来,笑着拉过她的手道:“不过是曲乱人心罢了。”说罢,又转头看向蒙之衍。
蒙之衍也已在小红说话间清醒,与黎然对望后转向屋外,叹道:“茶可乱人心,曲亦可乱人心,想必,这人心是最不可靠的东西了?”
黎然放开小红,起身坐到椅子上,慢慢摘下甲片道:“王爷,此言差矣!人心实不可测,能乱的不过是人的心绪,却不是本心。茶曲虽能乱了人的心绪,却不知皆于人手,若泡茶、弹曲之人不愿失了本心,这茶曲之味又岂是轻易挑拨心绪的?总觉得王爷是聪明过人的,应知道,强扭之茶曲便失了原有的味儿,喝到嘴里,听在耳中,只会反受其害罢了。”
蒙之衍听罢,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