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管什么规矩礼仪遇到温漱流,那就是浮云啊浮云,对于这样的家庭聚会人家是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偶尔说来,又迟到,一大家子还得等着,就连温老首辅想训两句都会被老夫人噎下去,比如这时候。
“十三儿孝顺,心里有数”。
温四奶奶一口银牙几乎咬碎,一个晚辈要一大帮子长辈等他一个人用膳,还孝顺?他要能算孝顺,她都能进《列女传》了!
经温四奶奶这么一打岔,原本和洽的气氛就有些冷场,温老夫人好似没发觉,喜笑颜开的逗着两个年纪小的重孙。
温老首辅皱了皱眉,想骂温漱流不像话,想到次子,想到温漱流在外浪荡两年,终是没舍得出口,将嫡长重孙唤到跟前问起了学业。
又等了大约一刻钟,温漱流终于姗姗而来,温老首辅见温漱流的步辇一直抬到了正厅门口,眉头就皱了起来,却没有说什么,温漱流跪下结结实实磕了个响头,“孙儿不孝,请祖父恕罪”。
温老首辅端茶的手颤了颤,冷哼道,“父母在,不远游,你这一去潇洒,可知你祖母为你担了多少心?”
温老夫人翻了个白眼,自己担心就自己担心,次次拿她做筏子!
“孙儿不孝!”
温老首辅摆手,一大家子见礼毕,温大夫人感慨开口,“回来了就好,别愣着了,快坐下,饿了吧?”
“十三儿,到祖母身边来坐”。
温老夫人年纪大了,吃不了多少东西,吃了几筷子就光顾着给温漱流布菜了,温漱流早已习惯这独一份的宠爱,也的确饿了,来者不拒,半晌才放下筷子。替温老夫人盛了碗汤,“祖母,别光顾着给我布菜,您也吃”。
温老夫人笑眯眯接过汤。“祖母年纪大了,吃什么都不香,看你吃的香倒是也嘴馋了”。
“那祖母就多吃一点,”温漱流殷勤劝着,又给温老夫人布了一筷子菜。“十三儿在外两年,祖母可瘦了不少,多吃点补回来!”
一屋子人包括温四爷刚满四岁的次子都安安静静、规规矩矩的坐着用膳,努力不发出声响,伺候的丫鬟婆子更是连呼吸都放轻了,唯有温漱流祖孙喁喁细语,竟没有谁觉得不对,孟玄琬四下打量了一番,再一次对温漱流在温家的受宠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用过膳,温老首辅和温大老爷因事务繁多。率先离席,其余人都留下陪温老夫人闲话,温漱流走到温修怀身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四弟!身子骨好了?”
温修怀点头,温漱流笑道,“周大夫的医术果然不凡,到京城来习不习惯?”
“京城本就该是我的家,为何不习惯?”
温漱流性子淡泊,二十多年来上心的除了舒莫辞,就只这一个同胞弟弟。否则也不会一听到他的消息就亲自带着周丛去了江陵,虽然气他对舒莫辞不敬,更气他让舒莫辞误会自己,只到底他也只有这一个亲兄弟。又自小体弱多病,自然不会就此影响兄弟情谊,见温修怀晚膳期间神色淡淡的,一点没有和自己这个久别重逢的兄长攀谈的意思,火气反倒消下去了一些,也许十四弟只是本性如此。并不是故意对舒妹妹不敬的。
不想他不过关心了一句,他刚来京城适不适应,他竟然回了这样一句话,话语中竟似对家人将他放在江陵养病颇有怨言,不说家人将他留在江陵乃是为他好,就算是有怨言,男子汉大丈夫也不该用这种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一向光风霁月心底磊落的温漱流只从这一句话中就意识到自家弟弟性格中致命的缺点——心胸狭隘,不够光明磊落。
温漱流平日结交的都是能人雅士,如游昀之、孟玄瑢,猛然见了这样的温修怀,心头大是不喜,他坦荡惯了,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就露了出来。
孟玄琬忙打圆场道,“十四哥如今身子好了许多,倒没什么不习惯的,周大夫的药还在吃着”。
温修怀自然也看出来了,淡淡道,“十三哥这是被人奉承惯了,听不惯为弟说话?”
温漱流皱起眉头,刚刚那句话还能说是温修怀心胸狭隘,这句话就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他这个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弟弟对自己有敌意了,神色顿时冷淡下去,“十四弟,我们是兄弟,你有什么不满,说出来就是,这般话里藏针,倒是让人见笑”。
温修怀神色阴郁,他竟然敢说他惹人笑话!
温漱流眉头皱的更紧,温漱流双眸狭长有神,总是敛着几分似笑非笑的笑意,平白为他的古雅风仪添了七分潇洒不羁,三分风-流倜傥,然而这样一双眼睛带上阴狠之色,竟似毒蛇吐着信盯着猎物时般阴毒狠戾,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孟玄琬正要打圆场,温老夫人忽地扬声喊道,“十三儿,快来瞧瞧你外甥女儿”。
温漱流没再看温修怀,大踏步走到温老夫人面前,温老夫人握着大姐儿藕节般朝他挥着,逗弄道,“大姐儿,快叫舅舅,让舅舅拿见面礼!”
温漱流目露惊奇,“舅舅?这是十五妹的孩子?”
“可不是,前几天刚满月,大姐儿,这是舅舅,舅舅”。
小孩儿白白嫩嫩的,黑亮的眼珠子用力瞪着他,连稀疏的眉头都皱巴起来,让人瞧着就心里头发软,温漱流忽地叹了口气,“不是出了意外,我的女儿说不定都会叫爹爹了”。
老夫人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愣住了,温大夫人打趣道,“现在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