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昀之听到“害了凤兮——”身子猛地一僵,不敢置信看向掩面而泣的少女,梦境中那温柔柔软的少妇渐渐与眼前淡漠自矜的少女重合起来,他知道那只是一个梦,甚至还是一个极其模糊的梦,在梦中他只能看清那个年轻的少妇秾丽的面庞,其他一切都模糊不清,却不知怎的就是知道那看不清面目陪在她身边的少年正是自己嫡亲的弟弟,更知道那个少妇已嫁作他人妇——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更不知道梦境中他所谓的“知道”是真的,还只是游晗之对舒莫辞过度的在乎让他在睡梦中也难以安心。
只为了这份难以安心,加上京城日益紧张的局势,他送走了游晗之,希望外面广阔的天空能让他忘记京城高墙内的小女子,如今舒莫辞一句“害了凤兮”却让他再次魔怔了——
纤细白皙的指缝中源源涌出的泪水将他眼前的幻觉打散,不可能,怎么可能,不过是一个模糊的梦境,又怎么可能是真的,自己倒真的是魔怔了,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梦送走弟弟就算了,难道还要怀疑自己有“美梦成真”的仙术不成?
游枫见舒莫辞落泪,游昀之竟只傻愣愣的看着,跺脚叫了声二爷。
游昀之掩唇咳了咳,“舒姑娘——”
舒莫辞完全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中,根本没听到游昀之的唤声,游枫见游昀之叫了一声又发起呆来,急的直跺脚,“二爷,周大夫吩咐过,舒姑娘身子弱,又遭大创,最忌大喜大悲,这般——”
游枫话未落音,就见游昀之鬼魅般从他面前飘过。再转眼就见游昀之已稳住身形,双臂中揽着的正是晕过去的舒莫辞,游枫一愣,立即炸毛了。“舒姑娘哭晕了!二爷您竟生生看着舒姑娘在您面前哭晕过去,就算——”
“闭嘴!去请周大夫!”
游枫条件反射的闭上了嘴,好吧,他家二爷能记得将晕倒的人接住已经不错了,说不定还看在十三爷或是八爷的份上。他不该强求太多的。
周丛出手,舒莫辞很快就醒转了,游昀之在周丛极其不满又十分怀疑的目光中不自在的咳了咳,勉强柔和了嗓音,“舒姑娘,可好些了?”
屏风后,舒莫辞久久沉默,游枫幸灾乐祸的看了游昀之一眼,看看,看看。遭报应了吧?
游昀之也有些尴尬,他自小聪慧,父亲极其喜爱,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很少往内院去,连母亲都很少见,更何况婶娘姐妹等,成亲后与妻子亦是相敬如宾,有礼却乏亲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女子打交道。特别是伤心悲痛,或许还有点生他气的女子打交道。
“游二爷——”舒莫辞的声音有些嘶哑,一如往日淡漠的声线就透出浓浓的自厌来,“我明日就去闭门称病。游二爷的心意,我心领了,只我不想再麻烦十三哥,若我终不能躲过此劫,我自有法子应对”。
游昀之听她说有法子应对,愣了愣。随即明了,喜怒不明问道,“不知舒姑娘的应对法子是什么?”
“——我累了,周大夫,替我送游二爷”。
游昀之只觉一口气从丹田而发堵住了心口,噎的他说不出话来,她舒莫辞总有法子简简单单一句话叫他噎的顺不过气来!
游昀之顺了顺气,挥手示意周丛和游枫出去,周丛有些不情愿,却还是在游昀之眼神的威压下,乖乖退了出去。
游昀之绕过屏风,缓步步入内室,舒莫辞拥着被子无力靠在玫红色的迎枕上,鲜艳的颜色越发衬的她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平日冷漠的双眼空茫而无神,却反倒为她添了几分脆弱的美,那仿佛一碰就会消散的脆弱,无端刺激着他人的保护欲——
游昀之顿了顿,这样的容色,或许,自己梦境中会出现她的面容,只是因为她过盛的容貌引起了自己的警惕,抑或只是,他日夜担忧晗之长偏,才会梦到他做出那样大逆不道的事,而引子则被他凭空嫁接到她身上,那倒真是怀璧其罪了——
意识到自己竟挖空心思替舒莫辞“脱罪”的游昀之无声苦笑,果然美色动人心,即便面前这个少女此刻表现的再无助、再脆弱,他却是比谁都清楚,她绝不是他梦中那个温柔懦弱的少妇,而是一株在荆棘丛中顽强绽放的冠世墨玉,美丽、高贵,却被毒刺环绕——
唔,游二爷,乃没发现您又在为舒大姑娘“脱罪”了吗o(n_n)o~
“舒姑娘——”
舒莫辞逐渐回神,在看清游昀之面容时啊地一声惊呼,双眼惊恐瞪大,同时身子剧烈一抖,似是想望后退,却因身后就是雕花床板,后脑勺砰地撞了上去,于是又不受控制的痛呼出声,瞪大的双眼中泛出泪花来。
游昀之,“……”
如果说上次看到她被他的名头“吓走”后,他还能自欺欺人的认为她不过是因为曲少微的话忌惮自己,那么这一次他则是确定她在怕他了。
认识到这一点,游昀之本就沉静的面容幽冷下来,舒莫辞却在瞬间几乎本能的发觉了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怒气,本就在心口扑腾的心更是直哆嗦,甚至连身子也跟着哆嗦起来,他,他想干什么?
“舒姑娘,我与枕石相交十数年,就算舒姑娘不领情,这件事我也定会告知枕石”。
游昀之冷冷甩下一句话转身就走,半晌,舒莫辞才勉强控制住惊恐,紧紧攥着被子的手慢慢松了下来,这才觉着后脑勺撞到的地方一突一突的疼,不想就见缨络难得冒失的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