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宥默默看了一会,目光再次移向缩在屋角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崔氏,崔氏浑身一抖,这个人不同于她遇到过的任何人,完全的肆无忌惮不顾后果,他是真的要杀她,甚至死了也不让她得安宁!

“七哥——”

呜咽般的呢喃声放佛魔咒般成功拉住了安宥挪动的脚步,安宥轻轻走到床边,低低应道,“我在这里”。

舒莫辞哼了一声,迷迷糊糊蹭了蹭枕头,安宥顿时被她小猫般的动作萌的一脸血,下意识笑了起来,如果他此时能看到自己的表情,一定会被自己脸上的温柔吓的浑身起鸡皮疙瘩。

“舒——”安宥顿住声音,他到现在竟都没有认认真真的叫过她,“辞儿——”

他听到自己这么叫道,似是觉得有趣,又连着叫了好几遍,才含着笑执起她的手,要将她的胳膊塞回被子中,不想舒莫辞竟猛地反握住他的手,力道大的让他吃惊。

“七哥!”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心口剧烈的起伏着,眼珠不停的转着,却没有睁开眼睛的迹象。

安宥知道她这是做噩梦了,又在药物的影响下无法醒过来,笨拙拍着她的手,“别怕,我在这里,别怕……”

半晌,舒莫辞才渐渐安稳了,安宥本以为她睡着了,不想她竟缓缓睁开眼睛,定定看着头顶简陋的白色纱帐。

安宥以为她还未清醒,怕惊着她,大气也不敢出,半晌,她才又缓缓闭上眼睛,叹息般开口,“原来不是梦——”

安宥一僵,舒莫辞握着他的手渐渐放松,就在安宥以为她会抽出手时,她忽地牵着他的手送到脸颊边蹭了蹭。“七哥,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那一瞬间,安宥几乎有落泪的冲动,他设想过无数次她醒来后。发现自己被他掳来会有的反应,却连做梦也不敢想,她会主动亲近自己,会无限贪念的说上一句,“七哥。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我饿了”。

“我去给你拿吃的——”安宥晕晕乎乎的走了出去,入目是一片金黄色的稻田,天边橙黄色的夕阳坠落大半,余晖映着彩霞,梦一般美的不真实,如同刚刚她细白温软的脸颊和温柔眷念的话语,安宥忽地伸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这才笑了起来——

笑容还未在他硬朗的脸上绽放完全,他心有所感般猛地回头冲向屋中,屋中原本缩在屋角的崔氏跪在床上。死死抓着舒莫辞,安宥一眼就看到舒莫辞鲜血淋漓的手掌,就是这只手,刚刚还柔情款款的牵着他的手蹭着自己的脸颊——

安宥瞳孔猛缩,脸上的温柔完全被狠厉代替,猛地出手甩走崔氏,狠狠捏住舒莫辞右手手腕,“你做什么?嗯?”

舒莫辞刚刚与崔氏争抢时的激动已经平息下来,静静看着他暴怒的双眼,“我是一国公主。是游国公府嫡夫人,为匪人所劫,自该一死以全名节”。

“一死以全名节?你现在才想到一死以全名节?五年前你怎么不去死?”

“为人妇岂可与待字闺中相提并论?”

“为人妇”三字刺激的安宥更加狂躁起来,“你刚刚都是骗我?骗我走。你好全你的名节?!”

舒莫辞静静看着他,忽地俯身轻轻抱住他,“七哥——”

安宥一呆,浑身的戾气慢慢褪去,再次怀疑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自己大梦一场。

“七哥,”舒莫辞微带哽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在想为什么我醒来看到你就认定了是你将掳了来,而不是你从别人手中将我救了出来,你是我表哥啊,我们是抚国公府最后的血脉,督公一直要我们互相扶持,我们到底是怎么变成这个模样的?”

安宥僵硬回抱住她,右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是啊,他们是抚国公府最后的血脉,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七哥既已决定为抚国公府的未来迎娶六公主,又何必后悔?放弃了抚国公府复兴的最后机会,如今又将我掳来,要我如何?聘则为妻奔者妾,七哥是我顶着逃妇的名头一辈子见不得光,要我们的孩子顶着野种的名头生生世世不得翻身?”

安宥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奇妙的梦境中,在梦中,他的表妹,他心心念念要娶的人,因为小人阻挠嫁给了别人,心中却还是想着他,他将她掳了来,她却说聘则为妻奔者妾,竟是说她是与他私奔而来,甚至想到了以后,想到了他们的孩子……

一切太过美好,美好的不似真实,就像刚刚她柔声细语叫着七哥,转身却能狠狠将尖锐的簪子刺入自己心口,就为了那可笑的名节!

“不是,我不是为抚国公府的未来,是三皇子算计我,将我骗进了六公主的房间,我不得不娶她,可你看,我不是没娶她么?不是你,我谁都不会娶,你别生气……”

安宥还在喃喃说着,伏在他肩头的舒莫辞却因体内残留的药物再次沉沉睡着了。

半晌,安宥才放开她,轻轻将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睡着的舒莫辞没有平日的冷清,秾丽的容颜宁静柔和,美好如刚刚的梦境,如他此时的心情,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梦,那他愿意一辈子不再醒来……

第二天舒莫辞醒来时,身边是面色憔悴的崔氏,舒莫辞一惊,忙要起身,崔氏按住她,“你身子还虚着,躺着,我叫人进来伺候你洗漱”。

崔氏叫进来的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小丫头,粗衣布衫笨手笨脚,看着倒像是个山野姑娘,舒莫辞有些好奇起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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