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天圣典》还是空无一字,而他也记不起一星半点。
阿姒带人把庙堂殿宇通通收拾出来了,还用巫力仔细修补了每一处破陋的地方,连门外枯死的树木花草都一一救活,就好像打算长住。
长住?长住还是短住呢,他也并不清楚。虽说这里是梦神十生的故乡,但又不是他纳兰德性来自和生长的地方,总还是充满陌生。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仿佛觉得自己跟风潇调了个个,仿佛一直在等他安排自己的住处、去处、甚至未来。但转念一想,他似乎没有这个义务。现在就是所有人都丢下他不管,也是理所应当的。
突然想起阿姒那天的话,说他不是真正的梦神,说他灵魂不纯。这话什么意思呢?
虽然想不明白,却觉得她说得很对。他现在既是梦神,又是纳兰德性,又既不是梦神,也不是纳兰德性。他以一个普通凡人的记忆承载了一个所谓神明的宿命,他谁都不是。这很令人迷惘,无措。
那天傍晚睡梦中,感觉有股力量拉扯着自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行走,向着一个看不见却很明确的目标。
他有些惊惶,便挣扎。本能喊出“风潇”的名字。
那力量隐隐在笑,没有声音,没有画面,但就是能感觉到它在笑。
——不要留恋了。
心里有个声音说。依然是没有声音,却听得到。
——唤醒吧,毁灭吧,创/世吧……
隐约感觉这股蛊惑神智的力量……跟那时候在看守所驱使他咬破风潇舌根的力量很像,跟最后在剧院里牵引他灵魂远走的力量也很像……好像这力量根本不是外来的,一直都潜藏在他的体内,关键时刻就会冒出来蛊惑。
他生怕又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惊醒的瞬间,眼里映进寝殿里的房梁陈设,突然无数熟悉的画面走马灯似的闪过脑海,每一片段都立体而清晰,仿佛此地的回忆在一股脑地涌进记忆库,却不及看清楚,就又被堆叠尘封。只知道它们在那里,就在那里,暂时却还不得知详细。
听到外面阿姒在问张开全宿命。问的是……梦神大人的宿命。
“我说了,巫咸不管个人宿命。”
“不管个人,个神总管吧?老张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早就觉得你不对劲。”
张开全叹了好半天气,说:“喏,给你看好了。这幅图上的群星,就代表远古众神。数不清对吧?”说着似乎是幻出一些景象,“再看这幅,是现今的众神。”
“只剩了……一颗?”
“对,众神凋敝,只剩了梦神一个。”
“嗯。”
“再看这幅。”
“……没有了?!”
“这是不久之后。”
“你是说,他会……”
“别下定论,我也不明白这代表了什么。”
他们俩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哪里传来鸟语啁啾,突然让整个世界有了点从容的生气。
“那你告诉我,这世界的宿命将如何?”阿姒又问。
“看这两个同时以我拳头为中心镜向公转的圆球,被一团黑色瘴气笼罩的是这边世界,整体呈灰红色的是那边世界,中间那道螺旋气柱就是维系两界的灵力流,各自表面向外发散的气旋是破洞里流失的灵力。”
“怎么两个都是晦暗不明?而且都有灵力流失?”
“其实,直到几天前,那边的圆球还是清澈、健康、完整的。”张开全叹气说,“根基松动,秩序紊乱,看来有人采取行动了。”
阿姒顿了顿问:“风潇?动作这么快?”
“说不好,也可能是玄臾之前留下的隐患。”
“那边世界消失,灵力真的能回流,这边世界真的能修复吗?”
“我不知天机。”
“那你为什么从不阻止?”
“巫咸只看得到宿命,却左右不了宿命。”张开全无奈地说,“而且你知道,我也尝试过帮助风潇阻挠玄臾得到《和光同尘》。结果呢?得不到的依然在想办法发明,曾阻挠的现在倒愿意主动提供……”
“你们说什么?”纳兰德性突然出现在身后,把专注聊天的两人吓了一跳,“风潇他到底,是做什么去了?”
“你……我没听到你的脚步声,你难道已经……”阿姒倏地起身,有些惊喜地看着他。
“风潇也要摧毁我的幻世?”他说,赤足走下阶来。
“你……去哪?”
“去找他。”
“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