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卿云吃完早饭,傅冉云果然就来了,傅卿云听丫鬟传报后,直接让她坐在正堂里等着,上杯热茶,然后就不管她了,在抱厦里听婆子们的汇报,将手头上的事一一安排下去,直到巳时才忙完。而傅冉云面前那杯茶早放凉了,来来去去的丫鬟行色匆匆,傅冉云不敢喝傅卿云屋里的茶,但茶凉了,没丫鬟换茶,还是让她心气不顺一上午。
傅卿云笑盈盈的神色夹杂着一丝疲惫:“让二妹妹久等了,这是宫里才赐的峨眉峨蕊,以前没有的,妹妹院子里也该有的罢?”
傅冉云气结,峨眉峨蕊分到定南侯府后直接全部拿到寿安堂,傅老夫人厌恶她这个孙女,当然不会分给她,傅卿云偏偏揭她的伤疤,她当即泪盈于睫,委屈地望着傅卿云:“大姐姐,我没有……”
傅卿云忍着笑,连忙愧疚地说:“是我说错话了,我这里统共分了五两,前几天给了宋姨娘二两,喝了这些日子还剩下二两,苍耳,你去分出一两茶叶来给二姑娘包起来。”
傅冉云本不敢要傅卿云的吃食,而且要了就显得她更可怜,像没见过世面的破落户一般,但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设计傅卿云的一个后手,便欢喜地点点头,亲昵地说道:“多谢大姐姐,还是大姐姐最疼我。”
傅卿云微微一笑,接着说:“峨眉峨蕊我尝着不错才推荐给宋姨娘,还让宋姨娘问过夫人,若是孕妇能喝她才能喝。昨儿个我打发丫鬟去问宋姨娘,连薛大夫都说是没问题的。”
傅冉云心里一堵,这话带上了小林氏,既然小林氏、宋姨娘和薛大夫都说傅卿云的峨眉峨蕊没问题,她若是吃出问题,就不是傅卿云的问题,而是她自个儿的问题了。这种给了希望,又亲手打破希望的感觉实在太不美好,傅冉云的脸不可自禁地黑了一下。
傅卿云暗笑,同样的手段用在小林氏和傅冉云身上,果然还是傅冉云更沉不住气。
傅冉云中断这个令人不舒服的话题,转而好奇地问:“大姐姐怎么跟宋姨娘有来往?”
她们是侯府的千金小姐,比夫人们还娇贵的娇客,平常都是远着姨娘的,连庶女庶子都不敢跟姨娘太过亲近,免得沾染了姨娘身上的风尘气。
傅卿云便将那日在小林氏房里的话重复一遍,为宋氏歌功颂德,末了又说:“……我今儿个中午邀请了宋姨娘来吃午饭。”
傅冉云就等着这句话呢,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能让人看得很清楚的惊讶,旋即说:“上次来大姐姐这里没能好好吃饭,我到现在还嘴馋豌豆做的胭脂鹅脯,大姐姐,反正凌云弟弟也在,今儿个就让我蹭一回饭罢!”
边说,又边撒起娇来。
傅卿云瞥见扁豆偷偷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她暗暗好笑,当然不会一口答应,傅冉云撒娇再三,她实在推拒不了才故作为难地应下。傅冉云眼底划过得逞的笑意,这才关心地问起傅老夫人的病况。
没过多久,宋姨娘到了,看到傅冉云时便是一怔,连忙吩咐丫鬟回去再拿一备一份见面礼来,借此掩饰脸上惊慌的神色。
傅凌云这日没去学堂,而是在家中跟着老侯爷练武,直到开饭前一刻才到梨蕊院,看见傅冉云只皱了皱英挺的眉峰,然后若无其事地坐下。
傅凌云跟家中兄弟姐妹相处少,不亲近,他这副样子是傅冉云习以为常的。
本来这个小聚会可以“习以为常”到底,大家宾主尽欢地吃完午饭,傅凌云离开后,傅冉云像才想起来般一拍手窘迫地说道:“大姐姐,瞧我糊涂成什么样了,宋姨娘送了我见面礼,我却没送回礼,是我失了礼数了。碧桃,你快回菊蕊院,准备厚礼还送宋姨娘,记住,要准备厚礼哦,这礼得有我未来幼弟幼妹的一份!”
碧桃连忙笑着屈膝:“是,奴婢记住了,必定准备‘大大’的厚礼!”
不等宋姨娘答话,碧桃便一溜烟出去了。
宋姨娘脸红地说道:“婢妾孝敬二姑娘是应该的,何必破费呢?”双手却紧张地在袖子里攥紧。
傅冉云笑容天真可爱:“宋姨娘别客气,我说了是送我幼弟幼妹的,亏着谁也不能亏着他们。”
宋姨娘脸颊涨的更红。
碧桃很快回转,送了宋姨娘一柄碧玉如意,一匹大红色的水缎,比傅卿云送的礼物贵重得多。
宋姨娘忙蹲身道谢,傅冉云扶起她,让她不用客气。
傅卿云看戏不怕台高,静静地看傅冉云演戏,然后她与宋姨娘相携告辞。
傅卿云望着绣花中三君子的帘子数数,等她数到一百个数的时候,门帘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不好了,宋姨娘滑倒了!”
“天哪!有血,宋姨娘流血了!”
“快请大夫,宋姨娘要小产了!”
傅卿云心头的一只脚“咚”地落了下去,泛起一圈不安的涟漪。
有婆子在门帘外歇斯底里地喊:“大姑娘,宋姨娘在咱们院子门口滑倒了,流了好多血!”
铃兰斥骂道:“你慌着喊什么?快去请大夫!惊着了姑娘,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那婆子如公鸡打鸣一般扯着嗓门拼命叫的声音便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