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桑宜容合上书,“什么时辰了?”
“未时。”冷佳拨弄了下火盆让银丝炭烧得更好,又净了手去沏了茶过来,“我让人去了城外的福音寺,请和尚多念几遍往生咒。”
“还想替我消除罪孽不成。”桑宜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也不知是感慨还是单纯叙事,“这双手沾染的鲜血,几个和尚哪里够,将全天下的和尚全请来都少了。”
“没有杀戮,何来安定,安稳的局面从来都是从乱世而来,您非但无过,还有功,也就是您总惦记着那些,换成其他人不知道几多逍遥,那位不就是。”
桑宜容微微摇头,“你和伍草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讨厌他,何必,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我啊,到我死的那天都不会改变,伍草就更不用说了,我每天都在防着她一时冲动做出点什么事来。”
都是一门心思为她抱不平,桑宜容还能说什么,“夏儿快回来了吧。”
“按信上的时间来推算,应该差不多就是这两日了。”
“一回来就是这样的局面,她大概心里也不会好过,到时她若要见夏榛明,让她见,你们谁都不要拦着。”
“首领……”冷佳不甚赞同的皱眉。
“你们都太执着于往事了。”桑宜容神情平和,看起来她倒更像是局外人,“那是她的父亲,她要见,谁也没资格拦着,我从来没想过要将她养成爱恨皆滔天的性子,那样的人活得累。”
冷佳背过身去,眼泪怎么都忍不住。
首领在战场上那几年受伤无数,几次都是从阎王爷手里挣回来的命,身体本就亏损巨大,后来还被何宛如来了一记暗招,孩子虽然保住了,可生产时大出血,九死一生才保住了性命。
要不是夏榛明,首领怎会吃后来那许多苦头,伍草这些年下了死力气调养首领的身体,散落在各地的人也是想尽了办法的去找天才地宝,不知道首领隐居何方就先送到关慎那里,由关慎转交。
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首领的身体慢慢调养得好些了,可就算如此,伍草也不敢离开一步。
她们没有首领那样的心胸,做不到爱恨随风,过去了的事就是过去了,她们心底里就盼着夏榛明赶紧死去,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桑宜容无奈的叹了口气,拍拍冷佳的肩膀道:“恨一个人就是记挂一个人,你们记挂一个人这么多年,这和爱一个人又有何差别,他夏榛明哪里承受得起。”
“首领!”冷佳转过身来,脸上还挂着泪。
“好了,记挂他这么多年也够了。”桑宜容起身,“我先去躺躺,伍草回来叫她来给我看看。”
冷佳顿时将什么情绪都抛到了脑后,忙上前扶着人问,“您哪里不舒服?我马上让人去叫她回来。”
所以伍草真的一步都不能离开啊!还不如她去一趟刑场。
“没那么急,就是头有点痛,逍遥日子过久了,再来处理这些庶务有些费神。”
冷佳想说那我们就不管了,随他们谁处理去,可活了这么多年,她也知道有些人天生就不会任性,首领的责任心太重了。
他夏榛明不就是看中这一点逼着首领退让的吗?
而此时,刚还被念叨过的桑夏一行悄无声息的进了城,被一路追杀,桑夏现在对外人都不太信得过了。
她现在就想抱着娘压压惊。
“二弟,现在京城情况不明,你是回宫还是先在宫外住着?”
“回宫吧,只要江山还姓夏,宫里总不至于还能被人也埋了武器。”
“那好,我送你回宫,之前我问过温伯伯了,你眼睛上的缎子取下来片刻没有关系,一会下马车前先取下,二弟,除非你绝对信得过的人,不然绝不能告诉任何人你的眼睛暂时出了问题,你那个亲弟弟也不行,我担心会有人趁机生事。”
这一路虽然走得辛苦,可夏元昊的心境却越加平和,闻言就笑了,“姐姐,这些话你已经嘱咐很多回了,我都记下了。”
心意是真的记下了,记在心底最深最深的地方,能温暖他一辈子。
“还嫌我啰嗦了。”桑夏抿了抿头发,掀开窗帘对马车外随行的安平之道:“安大哥,我送二弟回宫,你先回家。”
“不着急,我已经让人去探情况了,等弄清楚了如今京城的局势再说。”
桑夏心里一紧,“有什么情况?”
“你看看外面。”
桑夏忙放下窗帘将前面的窗子打起,顿时明白了安大哥话里的意思。
平素热闹非凡的街道上空无一人,连两边的酒肆茶楼都关了门,安静的诡异,简直像一坐空城。
安平之打马上前,“街道上并没有破坏的痕迹,不像是发生了不可测之事,不要着急。”
“我心里有点没底。”
正说着,一骑疾驰而来,正是之前安平之派出去的人。
“公子,京城确实发生了大事,不过此时无人却是因为午时监斩,大家都看热闹去了。”
“细细道来。”
“是。”
一行人停了下来,马车帘子也被打起,桑夏更是坐到了车辕上。
“月初的大朝会,有人假扮我们的人上朝奏报大皇子和桑小姐遇袭丧命,皇上当场便发了病……”
桑夏怎么都想不到,她不过离开短短两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忍不住想,要是当时娘不在京城呢?在那个当口会如何?这江山,是不是悄无声息间就换了主人,而她和二弟反倒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