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谈不上安谧,相反还有些热闹,不时见到有人一言不合,便开始动手动脚,可小城内的人都显得很从容,脸上大多洋溢着自信的笑容,即使那些冷着脸,会忽然从你面前幽灵般飘过的怪人,也是一个个眼高于顶,傲气得不行。
魔界常见的麻木呆滞表情,在这里很难见到,一张张鲜活的面容上,喜怒哀乐,毫不掩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很简单,在脸上就能清楚的看出来。
如果是惺惺相惜的两人错身而过,要嘛是人模狗样的互相吹捧个不停,要嘛就是淡淡点了头完事,如果是一方看另一方不顺眼,不是视之不见,形同陌路,便是当场随便找个借口,立即开打,丝毫没什么掩饰,路人也见怪不怪。
只要不出人命,那些提着木棍到处溜达的大块头,似乎连看你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这是个有着很多奇怪居民的小城,宛若一个实力至上,却处处自由的魔幻之城,也许辕门上贴着的一幅对联,能够说明这里居民之间的关系。
左边辕门柱上贴着的上联是:“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右边辕门柱上贴着的下联是:“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辕门顶上是四个歪七八扭的大字,横批:“不服不行!”
旁边还刻意署上了三个字——执法堂。
据说,小城内真正知道这幅对联究竟是什么人写的,不超过两个,因为这本就是执法队的散达拉与阿达拉毛哥俩,学写“毛笔字”的时候,一时间豪兴大发,挥毫泼墨而成的作,还特意借鉴了人间中土的习俗。
如果说小城内,还有谁能半看半猜的弄懂这幅字,恐怕就是教散达拉与阿达拉毛写字的那个人了。
那个人就住在小河尽头,河水因地势忽低折曲成瀑的小潭畔,一个距此十里的幽谷,也是这座名为黑营的小城周边,最为安静的所在。
没有人敢随意闯入那处地方,也没有谁愿意惊动那个人。
小河水流淌至高处断崖,水飞长空,哗哗漫瀑,天降之水落于瀑下水潭,风动珠帘,流水披纱,激起了潭面亿万点飞溅的白花,沸油般滚个不停。
水潭边,蒙蒙水雾笼罩的嶙峋怪石上,端坐着一个闭目盘腿打坐的紫发男子。
当琪陵找到瀑布下打坐的姜雷生时,后者已经一动不动的在此待了七天。
琪陵静静的看着眼前打坐的姜雷生,心内油然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她从姜雷生的身上,似乎察觉到了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
不但不属于魔界,而且同样不是人间的气息,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诡异感觉。
自当年被姜雷生从人间再回魔界,几年来,眼前这个熟悉的男子,却越来越让自己感到陌生,那个嬉笑怒骂、百无禁忌的姜雷生不见了,变成了一个让自己又熟悉又陌生的矛盾体。
就像是挨着的两条平行线,看似紧密,却有着最大的距离。
琪陵明白姜雷生清楚知道自己来了,如果换成是以前的他,见自己站在身边这么久不说话,肯定迫不及待开口追问。
可是如今,明明知道她就在身旁站着,姜雷生却仍是毫无所觉的样子,让琪陵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气恼,发恨的低喊一声,道:“我来了!”
“嗯!”泥偶般坐了七天的姜雷生,只是鼻间轻嗯了一声,似乎还打算继续坐下去,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琪陵暗自一叹,伸手抚了抚额前被水雾打湿的发丝,平静道:“你吩咐我隐族的事情,已经完成,东西也拿来了。”
姜雷生仍旧不紧不慢的淡淡道:“跟我有什么关系?交给刘浩渺也就是了。”
琪陵脸上怒容一闪,伸脚踢起一块碎石,朝姜雷生眉心****而去,光火道:“你?站起来!”
“啵”的一声脆响。
琪陵忽然瞠目,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踢飞的小石头,居然真的穿过姜雷生的额头。
盘坐于石头上的姜雷生,随着被石子击穿额头,身体就好像是琉璃镜一般,整个碎裂雾化消失了。
“还是这么孩子气。”一声飘忽的轻叹传来,琪陵骇然扭头望去,就见姜雷生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后,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你……你怎么做到的?”琪陵放下心来的同时,却又大讶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了隐族的移形换影……不对……这是什么功夫?”
“你说为何人的眼睛,能够看到各种景象、颜色?”姜雷生没有直接回答琪陵的问话,缓步走到潭边,在潭水中洗了洗手,才道:“我这些天,一直在思索人的五识,一直被我所忽略的五识。”
“眼、耳、舌、身、鼻,这不是你们人间和尚们的说法么?”琪陵不明白一向对光头不屑一顾的姜雷生,为何说起了这个。
姜雷生轻轻甩了甩手,抬起头,深邃的眼光中,再无一丝喜怒哀乐的神色,幽远平静,道:“佛道之分,仙魔之别,不过男女之别,不能说男人就是女人,也不能说女人不是人。”
琪陵闻声愕然,姜雷生虽然说得通俗,却也明白,迷惑道:“可五识不过是身体上的感官而已,有什么可思索的?”
姜雷生淡淡道:“我们学会了刀耕火种,学会了刀剑戟,学会了尔虞我诈,也明白了木浮于水,春去秋来、潮起潮落的自然规律。却一直没有真正的了解自身。”
姜雷生说着,弯腰从潭边的碎石滩上,捡起一枚光滑的鹅卵石,随手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