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方氏安排含珠姐弟搬去了前院厢房住。

新的闺房,里面一溜名贵陈设,紫檀木的衣橱茶几,莹润光洁的汝窑花瓶,还有刚从花房搬来的珍品菊花。炕上铺着绣富贵牡丹的炕褥,柔和的冬日阳光透过大贵人家才用得起的琉璃窗照进来,屋里暖如春日。

含珠简单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靠在炕头装病。

她虽是小户出身,但江南富庶,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就说她此次背井离乡,身上就藏了江家世代积攒的两千两银票,恐怕京城一些败落下来的勋贵都要眼红,更别说隔壁李家的富贵了,含珠常常带着妹妹去做客,很多母亲无法教导她的,李老太太都提点了她,其中就包括对器物的赏鉴。

从绸缎皮毛到玉石珠宝,从山珍海味到香料药材,含珠都能说上一二。

方氏暗暗观察含珠,见含珠举止大方,越发放心了,这姑娘的气度,比外甥女更像侯府贵女。外甥女身边有堂姐妹有庶妹,为了争口气什么都要用最好的,见到哪家姑娘先看穿着首饰,反而落了下乘。只是含珠又太柔了,身上少了嫡女该有的威严,不爱攀比是好,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硬生生请个假的充当真的,要操心的事情真不少。

“这是你表哥找来的两个丫鬟,都会些功夫,往后就让她们伺候你。”方氏指着跟在她身后进来的两个青衣丫鬟道。之前伺候外甥女的人是小姑奶奶生前替女儿挑的,方氏本来挺信任,未料那二人没有照顾好外甥女。阿洵刚生下来的时候,她张罗乳母,楚倾不许她插手,他自己请人,如今外甥女遭逢大难,她就不信楚倾还有脸拒绝她送人。

“你给她们起个名字。”方氏笑着道。

含珠扭头看两个丫鬟,阿洵一身宝蓝小袍子靠在姐姐身上,也好奇地跟着打量。

两个丫鬟一个十四一个十五,都是中等之姿,十四的个头反而较高,脸型略长,英眉微粗,瞧着沉稳内敛。十五的那个圆润丰满,鹅蛋脸,眼睛有点小,没笑也有三分笑意,瞧着平易可亲。

“你叫如意,你叫四喜吧。”含珠想了想道。

今年她与妹妹连番遭劫,阿洵姐弟也是凄苦可怜,取个喜庆的名字,图个好兆头。

阿洵伸着胖手指学姐姐说话,“你叫如意,你叫四喜!”

脆脆的童音,像学舌的鸟,如意四喜都笑了,跪地磕头,“奴婢谢姑娘少爷赐名。”

方氏郑重地嘱咐她们:“姑娘在府里的难处已经提前告诉你们了,现在她摔到头,只还记得我跟阿洵,记得也不多。在这边有我照看,回了侯府,你们务必要仔细伺候着,别叫人钻了空子欺负姑娘,姑娘与小少爷再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别想活。”

说到后面语气陡然严厉起来。

她们是程钰安排的人,但也不知道李代桃僵的事。方氏很清楚,想要骗过楚家人,就得连自己人都骗过,包括丈夫跟两个儿子。

“夫人放心,奴婢们拼命也会护住姑娘跟小少爷的。”两个丫鬟声音坚定地道。

方氏面色稍霁,余光里见小外甥小脸惨白,忙露出个笑,“阿洵不怕,舅母没生气。”

阿洵最怕大人生气了,舅母发火时他一动不敢动,这会儿舅母笑了,他才放松了下来。

外面方氏的大丫鬟杜鹃忽的隔着门帘道:“夫人,表公子来了。”

人换好了,不用再隐瞒什么,方氏就重新使唤身边的丫鬟了,让周家唯一知道这秘密的钱嬷嬷去程钰那边照顾凝珠,也是教导凝珠见到姐姐后如何演戏,别穿帮。

“准是看含丫头来的,直接请过来吧。”方氏笑吟吟道,自然无比地同含珠解释:“你这一病,可叫我们担心坏了,你庭表哥嘉表哥去洛阳请名医了,现在来的是你姨母家的表哥。他性子冷,天生不爱笑,你见到他别怕,其实他是个面冷心热的,一直都很照顾你们,阿洵你说,表哥对你好不好?”

阿洵连连点头。跟姐姐玩了半天,他已经知道姐姐生了病,只记得他跟舅母,这会儿就小大人似的告诉姐姐,“表哥好,抱我看大马。”这个表哥最高力气最大,能把他高高举起来,是阿洵除了姐姐之外最喜欢的人。

含珠摸摸男娃脑袋,笑意未达眼底。

阿洵并没发现不对,歪着脑袋盯着门口,看到程钰进来,他一手扶炕,撅着小屁股站了起来,高兴地跑了过去,“表哥,姐姐醒了!”

程钰挨着炕沿站稳,阿洵就熟练地靠在了他怀里,扭头看姐姐,“姐姐醒了,姐姐香!”

含珠怕他还记着早上的事,万一说出什么变大了的话,她就没法活了,紧张地唤道:“阿洵来姐姐这边,让,让表哥坐会儿。”

一声“表哥”喊得特别轻,程钰抬眼看了过去。

身上盖着棉被,额头缠了白纱,挺像那么回事的,就是脸色红润,减了病气。

含珠没看他,只盯着阿洵。

阿洵听话地点头,重新回到姐姐身边,坐下后埋在姐姐怀里,炫耀般告诉程钰:“姐姐香!”

看着阿洵随时可能会碰到她胸口的小脑袋,程钰眸色微变。

方氏暗道这个大外甥挺会演戏,配合着解释道:“你表妹这次遭难,脑子摔坏了,记不得事,身上却多了一股香,咱们自家人知道就好,怀璧你别传出去。”

程钰颔首。

方氏又假装生气地瞪阿洵:“早上不是教你不许告诉别人吗?这次是你表哥,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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