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知我是谁?”
含珠咬咬唇,没有装糊涂,看着男人身上的战甲道:“父亲。”
虽不是最亲昵的爹爹,但父亲二字,也是妻子亡故后女儿第一次喊他。
楚倾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扫一眼聚在门口的众人,他抬脚往里走。进去时瞥见小儿子抱着姐姐大腿转圈躲他,楚倾想逮他出来,又记起年初他启程去辽东前强抱阿洵却把阿洵吓哭的那次,不想让周寅夫妻啰嗦,楚倾暂且没理小儿子,吩咐含珠随他进去。
身后门帘落下,含珠本能地看向方氏。
方氏鼓励地点头,不论早晚,这一步总要跨出去的。
无路可退,含珠蹲了下去,帮阿洵擦掉脸上的黑手印,小声安抚,“阿洵不怕,姐姐在呢。”
阿洵什么都没说,只扑到了姐姐怀里。
含珠拍拍他的小肩膀,将巾子递给如意拿着,她深深吸了口气,牵着阿洵进屋去了。
楚倾坐在椅子上看她们姐弟,指着身前他早就摆好的椅子道:“坐。”
含珠就抱着阿洵走了过去,让阿洵坐她腿上,面朝楚倾。阿洵一眼都不敢看对面的男人,转过身跨坐在姐姐腿上,双手紧紧抱住姐姐,小脑袋埋在姐姐怀里,肉呼呼的一团,看得楚倾忍不住想捉他出来。
不过看看对面乖乖坐着的女儿,楚倾心情不错。
他让她坐过来她就真坐了,女儿何时这么听话过?
刚要询问女儿伤势,门帘微动,楚倾皱眉看过去,就见一只黑黑的小狗崽儿钻了进来,看到他后慢慢站住了。一人一狗对视片刻,黑黑又圆又大的狗眼睛里浮现类似害怕的情绪,摇摇尾巴,没出息地又钻了出去。
含珠看在眼里,莫名地没那么怕了。
额前刘海忽的被人挑起,含珠震惊要躲,楚倾眼疾手快扣住她肩膀,不悦道:“给我看看。”
含珠僵住,父亲看女儿伤势,她是没有理由躲。
她不再抗拒,楚倾很是满意,目光从小姑娘发颤的眼睫上移开,看她额头,光洁莹润,没有伤疤。楚倾微微吃惊,皱眉问道:“磕了哪边?”
含珠垂着眼帘答:“右边。”
“好得倒挺快。”楚倾按了按女儿右边额头,跟郎中一样。
含珠早有准备,轻声解释道:“刚摔的时候肿得厉害,养了几天就消了。”
挨得近,姑娘家声音软软濡濡,很是好听,楚倾神情越发柔和,倒没有诧异女儿声音的变化。十一二岁的年纪,少年们声音会变,小姑娘的也会有变化,天天在一起或许察觉不出来,他都快一年没见女儿了……
他收回手,“现在还疼吗?”
含珠摇摇头,“不疼了。”
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乖顺极了。
楚倾突然觉得,女儿忘了以前的事挺好的。妻子心胸狭窄,人也糊涂,大人们不合,她何必把女儿教得恨他如仇人?前年妻子终于想通了,他也重新给了她妻子的体面,与女儿的关系略有缓和,没想妻子又难产。
楚倾不会专宠任何人,但那是他亲自求娶的妻子,他看重她跟孩子,产婆都是他亲自挑出来的,妻子日常饮食起居她自己比任何人都小心,也不会出事。事后他也派人查过了,根本没有人动手脚,妻子就是难产。
女人生孩子出事的多了,女儿偏要说是夏姨娘害的,周寅夫妻也信了女儿的话,上门让他给妻子一个交待。楚倾不屑一顾,直接将人撵了出去。真是夏姨娘做的,他第一个要了她的命,不是她做的,他也不会随随便便让她蒙冤而死。
没人能威胁他。
他的女儿也不能。女儿不待见他,他安排好乳母照顾阿洵后也就不去惹她烦,只派人盯着,别叫她出事,其他的她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至于阿洵,女儿非要放在眼前才放心,楚倾也随她,打算等阿洵四岁后他再亲自教养。
谁曾想外出一年,安排保护女儿的侍卫没派上用场,让他的女儿差点摔死,连怎么摔的都不知。
那样的废物,他留着他的命有何用?
“你放心,爹爹不会再让你出事了。”楚倾摸了摸女儿脑袋,低声保证道。
女儿忘了前尘往事,也忘了那么多年对他的恨,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机会,他再弄得父女反目,他自己都鄙夷自己。
被一个陌生男人摸脑袋,含珠别扭极了。楚倾若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含珠没啥不自在的,可楚倾才三十多啊,两人非亲非故,偏偏在他眼里,她是他的女儿。
含珠努力把楚倾想成自己的父亲,但她的脸还是慢慢红了。
楚倾暗道有趣,记起她那声父亲,他哄小孩子似的道:“叫父亲生分,往后还是喊爹爹吧。”儿子长大了不适合撒娇,要改口喊父亲,女儿一直都娇滴滴的,就该喊爹爹。
含珠无法拒绝,勉强答应。
楚倾得寸进尺,“现在就喊一声给我听听,爹爹在外面领兵打仗,得了空就想你们姐俩。”
这话一说出来,楚倾自己都愣住了。
他有那么多女人,但甜言蜜语,他只对妻子说过,还是刚成亲那会儿,面对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他愿意哄她,后来两人冷了下来,他就再也没说过。至于夏姨娘跟那些莺莺燕燕他记不得名字的,楚倾一句都没说,因为她们在他眼里都是奴,她们不配。
除了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只心甘情愿哄女儿,哄肯亲近他的女儿。
次女楚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