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山西,身份更低,去年程敬荣为儿子定下这样一门亲事,京城人都说他对长子不上心。

程铎是王府嫡长子,是世子,婚姻大事程敬荣都这样草率了,轮到她那个身份更尴尬的大外甥,她能指望程敬荣会给外甥选门好亲?

可她跟程钰提,外甥次次说目前还没娶妻的心思,起初外甥还有耐性解释,最后干脆她一开口他就找借口要走,弄得她心里发愁嘴上却不敢说。而且那些女方家里也都聪明,就算外甥有本事,人家也不愿意把女儿许给夹在世子与得宠小儿子中间的老二,将来上头有非亲的长嫂管着,还有非亲的婆母压着……

想到这些,方氏也没了胃口。

含珠就更不想吃了。

想他做什么,看他做什么?他爱不爱吃她做的东西,又有什么关系?

他亲口说过的,六年后她才能嫁人,那时他早已生儿育女了吧?

人家根本没有对她动过心思,她又何必总想着那些毫无意义的亲密?他只是为了救她罢了。

大人们各有心思,只有阿洵吃得欢。

坐了会儿,方氏领着凝珠三人去大房那边了,“用完席舅母再过来。”

含珠出去送客。

目送几人走远,含珠刚要回去,如意凑到她耳边,悄悄说了一句。

含珠大吃一惊。

“姐姐,我还想吃枣。”阿洵不知姐姐为何站在外面不进去,拉着姐姐要走。

莲院有三进,含珠姐弟住在第二进,用来待客的暖阁在前面,旁边隔了一间就是书房。含珠先将阿洵送回暖阁,哄他道:“阿洵先在这儿吃枣糕,姐姐去后面拿东西,好不好?”

“那你快点回来。”阿洵乖乖地道。

含珠亲了小家伙一口,留如意四喜在这儿陪着她,她自己去了书房。

里面安静极了,一屋雅致摆设,不见人影。

含珠抿抿唇,慢慢朝北面的书架走了过去,一排两排,她越走越慢,最后在瞥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时,停了下来。含珠没有拐进去,站在书架外问他,“你找我?”

程钰放下手里的书,朝她走过去,只隔一步才停下,低声反问:“在这边过得可好?”

他将她送了进来,就不能置之不顾,如果她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他愿意帮。

原来是打听情况的。

含珠侧头答:“挺好的,侯爷一心补偿我与阿洵,每天都会过来陪我们说会儿话。前几天他还说要我管家,年后开始。身份的事,只要我小心些,应该不会出事了吧。”

程钰沉默片刻,拿起身旁一本书,随手翻看,“你觉得楚倾为人如何?”

含珠仔细想了想,轻声道:“说不好,他身为父亲,没有照顾好女儿,是他的错。但那与我无关,现在他对我好,对阿洵好,其他的我没有多想。”

她声音好听,尾音袅袅,彻底消失了,程钰才发现手里拿着的是《诗经》,靠近手指的一行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犹如提醒。

合上书,程钰转了过来,幽幽提醒她,“楚倾为人fēng_liú,他院子里的女人,你应该略有所知了,你毕竟不是他亲生女儿,平时打交道最好保持距离,以防万一。”

含珠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他,“他,他总不会对……我现在是他女儿啊……”

头回听说这等荒唐事,含珠胸口难受,俏脸煞白。

程钰没想吓唬她,尴尬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你不小心露出马脚,被他发现你不是他亲生女儿,才有危险……不知你与令尊是如何相处的,表妹不爱与他撒娇,你虽然装忘记了,撒娇亲昵之举,不做他应该也不会怀疑。”

含珠心里还是不舒服,好不容易能把楚倾当半个父亲看了,这会儿又不自在了。

妹妹爱与父亲撒娇,加上她年纪小,时常让父亲抱,父亲买了礼物回来,妹妹也会扑到父亲怀里。含珠没有这样做过,至少长大以后,她与父亲的身体接触,最多也就是父亲摸摸她脑袋,她再在父亲站不住时扶住他。

那程钰这样说,是不是把她当成爱撒娇的女子了?难道他以为她会扑到楚倾怀里?

贝齿咬唇,含珠冷下脸道:“他不知我的身份,我却知道他非我生父,如今形势所迫,我会将他当父亲敬重,绝不会有不得体的地方,撒娇之举更不会有,你不必多想。”

小姑娘后面两句火气极重,有种被人冤枉诋毁了的委屈,程钰明白她误会了,想要解释,就见她蹙眉瞪着地面,因为侧对他站着,红唇虽然只是稍稍嘟起来了一点点,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却被他看出来了。

看着那越发诱人的红唇,他脑海里不知怎么冒出来四个字,“宜喜宜嗔”。

美貌的女子,就是生气也好看,别有味道。

她哭得再美,看多了程钰都不会失态,可她露出如此罕见的娇态,程钰就看直了眼睛。

他半天不言语,含珠转身道:“没有别的事,我走了,阿洵还在等我。”

程钰眼神变了变,在她走出两步后开口,“那天在庄子上,舅母是不是提了你与文嘉的事?”

舅母心善,她又是好姑娘,既然表弟那么喜欢表妹,继而喜欢她,舅母多半会促成这门婚事。如果她答应了,他,也少了一个负担,否则六年后他还得为她寻门好亲事,才算对得起她浪费的这六年。

含珠望着前面的雕花窗子,外面日头明晃晃的,她站在这片昏暗的地方,浑身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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