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在商言商:“不,我倒觉得这是一笔好生意。老爷子催我结婚催了几年了,冯家老爷子也对冯语秋的婚事头大得很,这次结婚,我们彼此都落得轻松。外加冯家的老宅子,绝佳的附加价值。”
“一幢宅子,以你的资产,什么地产不能买,非惦记着冯家的算怎么回事啊?”孙协安仍是难以苟同。
“那座宅子可不一般,那是我们家的老宅子。”方言眼神认真,坚定而明确。
孙协安这才想起,对,方家曾经也算是钟鸣鼎食的大方之家,建国前民国时期开始就是c市的大户人家,房产良田,颇有家底,到抗日的时候,族中当时有军阀嫡系,官商结合,又有军队背景,算是c市极有势力的大户。不但自家子弟勤加教育,还兴办书院,为c市的教育体系,曾做出过突出贡献。
后来建国后经历浩劫,方家才败了下来,房产被没收,人才凋零,好在家庭渊源的教育和沉淀下来的文化底蕴没有缺失,从方老爷子开始,又重振旗鼓,趁着改革开放的机会,重新又让方家展示出大家的气象。
“我们家老爷子,小的时候就在那宅子里面读过书,爷爷死前的愿望,也是能让方家重回老宅。”方言很认真,“这就是情结。”
孙协安也许是曾走出国门,受过西方教育,所以觉得这种固执的宗土观念,毫无理由且十分可笑,但是方言给出的这个理由,让他进一步加深理解了方言结婚的理由。
“所以,为了满足你家老爷子想要个儿媳妇的愿望,外加你想要满足你们一大家想要座房子的愿望,你就这么把自己的婚姻儿戏了?”孙协安的口气平铺直叙,没有情绪,但却尖刻,“方言,你这是病。”
“是是是,我还药不能停呢。”方言根本不想理他。
“方言,你自己认真想想,你目前为止,重大的人生选择,哪一次是出自你的本心的?”孙协安问他。
“都是!每一次都是!”方言很想逃避这个话题,他不想谈,一点都不想。
“狗屁!你自己想想。我高中认识的方言,吊儿郎当,但是很快乐,成绩好不好不重要,反正你有大把花不完的家产,你去美院旁听,去参加电竞比赛,每一样都做得很好,虽然是老辈子们眼中的不务正业,但是你快乐。”
“然后呢,满世界都以为你会报美院的时候,你去读了个工商管理,奋发读书半年,还真让你给考上了。你转性了吗?不,只是因为你哥方向决心不接手家族企业,而是去读医了,你为了你们家二老,硬生生不要自己喜欢的东西,转去满足他们传承家业的愿望而已。”
“我没有……”方言的声音低低的,无力的争辩。
“没有你个冤大头,你是哪根筋突然爆发,想去学工商管理的?你去美院写生画妹子比较符合你的尿性。然后呢,就是周哲,周哲想要和你去欧洲,说了不止一次两次,最后呢,你放不下你们家二老想要你成婚的心思,也放不下周哲的前途和明天,分手。”
“再后来,你这次就更逗了,结婚!和一个你不爱,也不爱你的人,还是为了满足别人,这件事,满足了任何人,却一丝一毫都没满足你真正的愿望。”
“方言,你这真的是病,你真的得治!”孙协安对于方言做出的人生决定,从不置喙,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方言走到了今天。然而这一刻,他忍不住想要直抒胸臆,认真地劝一劝方言。
也许,是他真正刚刚见识过家庭的温暖。
也许,是他真正深切感受过两情相悦带来的温暖和满足。
也许,是他真正打从内心的深处希望自己难得的朋友,能够拥有自己的幸福。
这一刻,孙协安认真劝了,说了,谈了,问了,剩下的一切,只有方言自己才能决定。
方言不说话。
酒杯里的酒液,晃荡着,如同他不平静而震颤的内心。
方言抬起头,看着孙协安:“可能,我是真的有病吧。从上次决定结婚开始,到去非洲这么久,我几乎就没睡过整夜,失眠。”方言表情严肃,绝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我回国以后去了趟医院,折腾了几个科室,最后告诉我,我这多半是抑郁症。”
孙协安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