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歇尔回到了家,神色恍然。
她的家很小,只有一个起居室和一个客厅,厨房和盥洗室还是硬生生从原本还算宽敞的客厅里硬生生的用两堵墙分出来的。
她有些晃神。
“姐!快过来!你去哪了?!我渴了!”
这个声音毫不客气,甚至夹带着不耐烦,仿佛在埋怨她为什么晚上私自出去,一想到这里她就想到了自己今天晚上差点就要倒在被人的房间里一丝不挂……
她的鼻子有些酸,她感觉自己有些委屈。
“我听说有人能……”
她好不容易收敛了情绪,但是这次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
“反正又是骗人的对吧!”
米歇尔捏紧了手里的瓶子,里面有一些透明的液体在晃动。
这次她紧紧咬住了下唇,有些踌躇,那个名为耶娃的亡灵女巫交给了她这一小瓶液体,据说是能治好弟弟,但是……但是她怎么敢呢?
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其实根本就不信任那个白色长裙的亡灵。
她对自己的判断力没有任何的自信,而且就连凯娜姐都建议她不要用瓶子里的东西,但是……但是她还是报着希望。
万一呢?
如果就这么把这瓶药扔了,万一那个白衣亡灵没有说谎呢?
“姐!你怎么还不过来!”
米歇尔咬咬牙,最后把药收进了自己厨房的一个小抽屉里。
“来了,你等一会!”
米歇尔提起一只水壶,她的手到了现在还有些发抖,但是好歹还是倒好了水,走进了唯一的一个房间里。
她的弟弟正睡在一张床上。
然而任何人看到了,恐怕都不会以为那是她的弟弟。
那是一个白发苍苍,面容发皱,神色间并不友好的老头,盖着厚厚的毯子,枯瘦的手臂纤细,与其说是弟弟,不如说是是米歇尔的父亲更合适一些。
然而他还算清朗的声音却显现出了他的真实年纪。
医生告诉她这是“老化病”。简单说来,如果把人的生命比做罐子里的水,那么普通人的生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蒸发,然而她弟弟的生命却是一罐加热至沸腾的滚水,生命和潜能都会以比常人快好几倍的速度消耗。
医生说,他活不过二十岁。
所以不管她的弟弟怎么样,她都会好好待他。
这确实是无比绝望的一件事情,想来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比亲身感受自己的身体快速的衰老下去——逐渐逐渐的不能奔跑,逐渐逐渐的不能行动,最后逐渐逐渐的不能思考更让人绝望了。
米歇尔这样想着,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将水杯送到弟弟手里。
那双枯槁的手废了老大劲才握稳了杯子,接着一点一点喝了下去。
“那个……”米歇尔斟酌着用词,“我扶你下床走一走吧,医生说这样对身体好……”
“闭嘴!”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手里的杯子因为激动而滑落,顺着被子滚落到地面上,洒了一路的水渍,最后在地板上划了一个不怎么规则的圆弧。
米歇尔沉默了片刻,接着全身颤抖起来,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让她再也无法忍耐了。
“你以为我都是为了谁!我这么做是为了谁?!”米歇尔终于爆发出了一直以来拼命藏在心底的怒火,“这些年来我容易么?!你为什么自己不努力一点,总是这样子自暴自弃?!”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拦着我!”她的弟弟闻言用更大的声音吼回去,他捶着自己的腿道,“让我一个人去死不就好了么?!这样的话你也就解脱了!”
米歇尔呼吸一致。
“既然觉得麻烦,当初为什么要拦着我?!为什么要骗我说有办法治好?!这是不治之症!自那之后我连呼吸都没有一天通畅过!”他连脖子都红了起来,衰弱的身体让他在这样的争执中呼吸有些跟不上,然而他皱起了额角的青筋接着道,“你以为我想活着?!好了,现在我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了,你满意了吗?!”
“不是的……”米歇尔鼻子一酸,“我只是想,我只是……”
她的弟弟看着她好像拼命想解释什么一样的,好像这个世界欠她什么一样的,恶心至极的可怜兮兮的样子,一边喘气一边冷冷的笑着,“你只是不想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对吧?你只是害怕一个人对吧?你只是为了你自己!你从没在乎过我是怎么想的!”
米歇尔后退两步,泪水终于答滴答滴的落了下来,然而她却找不出一个反驳的字眼,连摇头否认都做不到。
当年,她的弟弟在成为一名佣兵后不久就被诊断出了这样一个不治之症,然后,米歇尔为了阻止弟弟的自杀一般参加某个高危雇佣的行为,哄骗他说找到了治疗方法,谎言被败露后又拼命的求他不要死,甚至是跪下来求他……
当时的米歇尔还太年轻,并没有想到日子会过得这般艰难,现在,失去亲人的恐惧和对于弟弟的爱在这样越来越艰难和困苦,看不到光明的时光流逝中逐渐变了味道。
她开始抱怨自己的弟弟给她添了很多很多的麻烦,开始埋怨弟弟一直自怨自艾的样子,开始觉得弟弟怎么这么不争气,开始怀念弟弟曾经能给她依靠,小大人一样的感觉……当然,这些都被她深深的埋藏在心底。
起码,她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弟弟不应该这样对她,这样太过分了。
最后她跑出房间关上门,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