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看着六娘落荒而逃,再看看赵晋元怔怔然发呆的样子,若有所思。
四月末这天,天阴了没一会儿,居然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左传回去取雨伞,闵时清在学舍廊下等待。
太学作为大宁两大学府之一,建得颇为精致,朦朦细雨中院中垂柳、小亭,颇有意境,闵时清手指动了动,有点想画下来的冲动。
梁辰也没带伞,在他旁边撸起袖子伸手出去,湿了手才嘻嘻哈哈的收回来:“雨中漫步如何?”
闵时清看了他一眼:“跟你?”
……梁辰摸摸鼻子:“说说罢了。”
闵时清不接话,他倒闲不住了,又住跟前凑了凑,小声问:“四娘什么时候再出来啊?”
闵时清凉凉的看他:“叫这么亲密她知道你是谁吗?”
“怎么不知道?上次我有介绍自己的!”梁辰忿忿。
“无关的人她记得吗?”
“……”梁辰不愿意了,声音不自觉抬高:“有没有点朋友之义了,你是如意了,我还没着落呢!”
见他真要起急,闵时清唇角若有若无的闪过一丝笑意,一脸无奈道:“在这里议论此事合适吗?”
梁辰恍然:“等会你有事没?没事请你去喝茶怎么样?”
“不去你家吃饭了?”
“算了吧,我爹看见你那么热情,咱们哪能安生的说几句话。”
看见左传与梁辰的书僮林泉一起拿着雨伞从院外进来,闵时清眉梢微动:“走吧。”
不料还没出院子,施先生身边侍棋的童子匆匆过来,看见闵时清还在松了口气,躬身一礼:“幸好赶上了,先生请小郎君过去一趟。”
梁辰忙道:“你先去忙,那事……咱们回头再说。”
闵时清只好先辞了他,与童子出来的路上问他:“这么匆忙,先生可有什么事?”
因为下雨,书院的学子都来去匆匆的。看并无别人留意,童子笑着答道:“有人把历年秋闱的题目和当年三甲的答卷整理抄录了一份送给先生,先生这才急着请小郎君过去。”
闵时清心里一动,此事说来并不容易。非但要有心,还要有能耐查到当年的卷宗,但总归是极好的事,饶是素来淡定,脚下也快了几分。
待上了车。缓缓呼吸几下,闵时清已渐渐调整心境,压下那点急迫,下车的时候已无异样。
施家书香世家,施文新的府第自然是极雅致的,单为读书还特地辟了个濯清院,进了院子,闵时清接过左传手里的雨伞,让他随侍棋一起去耳房等着,便执伞往书房去。
书房里。不顾细雨推开的窗子前,端庄秀美的少女目光有些迷离的看着那在雨中从容而行的身影。
“你不惜惊动你父亲,他若不领你的情,又当如何?”对这个小从看到大的侄女,施文新有动容,也有不赞同。
沈子殊莞尔一笑:“也不全是为了他。”
陛下的姐妹众多,母亲在一众公主中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嫁了个得陛下看重的好夫君,才比别的公主更多几分体面,然而母亲却不自知。还以为因她是公主,父亲才有机会得陛下重视呢。
早先母亲一心想让她嫁给二皇子,如今二皇子妃已有所属,却还不甘心。惹得父亲常为此忧心,正好她也心有所属,何不趁此机会为自己争一争?
惊动父亲也是顺势而为罢了。
施文新只当她是女儿家羞于承认,也不多追问,只是一声叹息:“你这是何必呢?”
想想当初在侄女面前屡屡夸赞学生,侄女来看学生作画时也不曾阻拦。甚至不顾学生的为难还兴冲冲让两人手谈过数局……如此种种,施文新悔得肠子都青了!
起初是不曾多想,只是得了爱徒不经意的炫耀,待无意中注意到两人在一处时的样子,金童玉女,可堪入画,一时起了搓和的心,便没有继续阻止。孰料学生早有婚约,侄女却真的看上了学生,
这孽缘……他如今隐隐帮着侄女也是觉得此事自己也有责任,若非自己早先放任,不曾让这两个避讳,又何至于此?
闵时清进门时看到沈子殊,心里已有了猜想,面上不显分毫,依旧恭敬的与先生见了礼,又与沈子殊拱手:“县主安好。”
沈子殊微微屈身回礼,微微一笑:“闵师兄,好久不见。”
她是世家贵女的典范,一举一动莫不优雅从容,连笑容都恰到好处,倒与闵时清有几分相似。
闵时清垂目:“侍棋说先生得了历年的秋闱试题?”
施文新有意帮侄女,便笑道:“正是,你可得好好谢谢子殊,她可费了不少心,还求了她父亲呢!”
果然如此,闵时清略吸一口气,躬身长揖:“谢过县主。”
沈子殊不好碰他,连忙虚扶一把道:“闵师兄快请起,不过是做师妹的一点心意,何至于此?”
“师妹有心,只是在下无以为报,十分惭愧。”
沈子殊伸出的手一滞,自然的收回,笑意如常:“咱们别这么客气了,闵师兄快看看这卷宗可否得用吧?”
闵时清顺势起身走到书案边从施先生手里接过厚厚一摞卷宗,待看到上面的字迹,扶着卷宗一角的手指一僵,心里却越发沉重,他是见过婉仪县主的字的,这秀丽中透着大气的字迹可不正是婉仪县主的?
沉住气与先生一起翻看,施文新已经大致看过一遍,此时只是拣要点和一些特殊的地方与他讲,因此翻得很快,一页一页过去,字迹并不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