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丹凤夜里做了个噩梦,梦见无心长了满头满脸的白毛,又变回了一只非人非猴的怪物,并且还满屋里乱窜着咬人。一头冷汗的睁了眼睛,她掀开棉被坐起身,捂着胸口喘了半天的粗气。
佳琪起得早,下楼买了煎饼果子和豆浆给众人做早餐。白大千也上了楼,四个人相聚在空无一物的客厅里,各自坐了个小板凳吃吃喝喝。史丹凤天生一个好坯子,又用有限的几样化妆品将自己美化了一番,引得白大千不住的细端详她。史丹凤倒是不把他往眼里放,只是环顾了面前三人的面孔之后,开口问史高飞道:“无心呢?”
史高飞本来生着单薄清晰的双眼皮,如今却是双目红肿,连双眼皮都肿没了:“他生病了,不想吃饭。”
此言一出,听众集体纳罕,万没想到无心还会有“不想吃饭”的时候。纳罕完毕,白大千开口问道:“是不是昨夜在外冻着了?”
史高飞垂着眼皮,闷头闷脑的“嗯”了一声。
史丹凤放下手里的豆浆和煎饼果子,进房取了一盒感冒药。回来把感冒药递向了史高飞,她犹犹豫豫的问道:“他……能吃药吗?”
史高飞并不接药,只声音很响的吸了吸鼻子,是个欲哭无泪的模样。
因为无心始终不肯露面,而且又被史高飞描述成了重病患者,所以白大千的三人小队只好精简成了两人。史高飞夜里已经受了无心的指点,如今鹦鹉学舌一般把无心的话尽数转述给了白大千。白大千心里略略有了数,正巧他的大客户又打来电话,恭而敬之的催促他尽早动手,扭转工地的乾坤。于是他勉强摆出大师的派头,带着史高飞出发了。
白大千一去不复返,留下史丹凤一个人看守公司。中午她上了楼,见佳琪蹲在史高飞的房门前,正把耳朵往门板上贴。莫名其妙的站住了,史丹凤小声问道:“佳琪,干什么呢?”
佳琪抬起了头,声音比史丹凤更小:“姐姐,我听电视呢。哥哥说了,宝宝病了,怕吵怕闹,这一个礼拜都不许我进屋看电视了。我说我不吵不闹,我只看电视。哥哥说只看电视也不行。”
史丹凤听得啼笑皆非,凑到门旁侧耳听了听,房内一个男声侃侃而谈,正是电视机在播放午间新闻。
抬手敲了敲房门,史丹凤问道:“无心,你饿不饿?中午想吃什么?”
电视机忽然没了声音,无心的回答则是半晌过后才传出来的:“我不饿,我不吃。”
史丹凤早上就存了疑心,如今听他依然是“不吃”,越发感觉不对劲。用力推了推门,她提高了调门:“无心,你开门,让我看看你。”
房中彻底安静了,直过了好几分钟,无心才又结结巴巴的作了回答:“我……我睡了。”
史丹凤常年和家人斗智斗勇,自然有办法对付无心的消极抵抗。先找个借口把佳琪支走了,她在外面虚张声势:“无心,这种破门我一脚就能踹倒。你是自己开,还是我给你开?”
无心听闻此言,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左眼窝里新生的嫩肉随之抽筋似的一蹦一蹦。手足无措的在床垫子上爬了一圈,他无计可施,只得起身走过去将房门打开了一道缝。小心翼翼的露出右眼,他惶恐的望着史丹凤:“姐,我真的要睡了。”
史丹凤笑面虎似的对他嘘寒问暖:“你真没事?”
不等无心回答,她一晃薄薄的肩膀,已然侧身挤入了门缝。无心猝不及防的向后一退,门户算是彻底失了守。慌忙用手捂住面孔,他在史丹凤面前低头缩肩的蹲成了一小团。史丹凤见他并没有变成怪物,先是松了一口气,顺手关严了房门。
也在无心面前蹲下了,她伸手去拽对方的腕子:“手怎么了?让我看看。”
无心听天由命的松懈了身体。一只手被史丹凤摊平到了她的膝盖上,手背上明显是缺了一大块皮肤,然而也并没有结痂。一层薄薄的粉色肉膜覆盖了白色的纤细指骨,薄膜不算平整,依稀可见表面生了几根七长八短的白毛。
史丹凤又去拉他另一只手,拉了一下没拉动,第二下她用了力气,一把扯下了无心挡在眼前的手掌。无心闭了眼睛,低声说道:“姐,我昨夜在外面受了伤,左眼……没了。”
史丹凤瞪着眼睛看他:“没了?”
无心立刻补充了一句:“还能再长出来——我不会变残废的。”
史丹凤伸手抬起无心的下巴,让他仰脸面对自己。无心始终是闭着眼睛不肯睁,于是她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拨开了无心的左眼眼皮。左眼眼皮是凹陷着的,拨开之后空无一物,只在眼窝底部隐约有嫩肉鼓凸。
史丹凤屏住呼吸,半晌过后才松了气又松了手:“你可吓死人了。昨天夜里我就梦见你变成了猴儿,没想到梦的还挺准,你这模样比猴儿也好不到哪里去。你怎么受的伤?是自己不小心,还是被人打了?你说你要是只小猫小狗就好了,偏偏长成了个人模样。既然像个人,就得把你当人看待。唉,你知不知道疼?应该知道吧?厨房有鸡蛋,我给你做碗蛋炒饭?给小飞当姐姐是我上辈子做了孽。小飞干什么不好非要刨地?刨出来个什么不好非要刨出来个你?算我胆大,当初没让你活活吓死,现在你又来吓我一跳。你说你到底是不是被人打了?这地方这么荒凉,小飞就不该让你夜里出门……”
史丹凤语无伦次的长篇大论,把话说得东一句西一句,仿佛也要发疯。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