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喜欢这种安静而又琐碎的事情。
只有当自己置身其中的时候,她的心才会沉静,才能找到真正的自我,才会体会到小小的成就感。
盛夏鸟语蝉鸣,似乎连摇曳的光束也变得愈发温柔起来,透过森天大树调皮的洒落在她的身上。
压抑在她心头的挫败感一扫而空,仿若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将文件夹抱于胸前,她仿佛自己又回到了校园中,那种单纯的年代。脚下的步伐也跟着轻快起来,到后来竟蹦了起来,跳了起来。
完全没有察觉到,就在二楼,有一个窗口,窗户紧闭,窗帘却在摇晃不止。
把自己关在房间已经三天的廖天磊,已经可以自己下地缓慢行走了。他用钱砸出来的医院,确确实实是达到了他预期的水平,解决了他给出的难题。
三天里,他将自己与她隔绝,只因为自己无法克制的怒气伤及到她,怕她的心会离自己更远。每天,他只能倚在窗口,像个偷窥者默默地注视着她。
果然,没有他的靠近,她似乎过得更快乐。
看着那轻快的脚步,一双褐色幽亮的眸子里,寒冰正在慢慢消融,却也无法完全掩盖那抹浓厚的苦涩。攥着窗帘的手越握越紧,最后哗啦一声,窗帘在他的手里如折断了翅膀的蝶,震荡了一个汹涌的弧度,随着惯性慢慢停止了下来。
不,他的人生字典里,不会出现放弃这两个字。即使付出一切,他也要赌赢这场关乎于风花雪月的赌局。
常人言,男人是因为女人和钱才会堕落,那他愿意让自己堕落得更彻底一些。
傅冰倩推开厨房门,看到吴妈正一个人围着药炉,扇着扇子,不时还要打开煎药罐看看。
这个厨房充满了现代化和奢华,各样厨具、锅灶应有尽有,可这个老人却坚持用这最原始的煎药方法,为廖天磊煎药。
有一次傅冰倩问,“吴妈,你为什么不用煤气或者电炉?那样不是更方便快捷一些吗?”
吴妈说,“煎药不能图方便,图快捷。煎药是要靠耐心、细心、用心、爱心、上心慢慢熬煮,才能达到它应有的疗效。”
这个没什么文化的老人,一口气却说了五个带心的词语,可见她对待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以及煎药时那种态度。
“夫人,需要什么东西吗?”老人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语气轻柔温和。傅冰倩有意躲避老人的温柔,至少是在她跟廖天磊相处上,她对吴妈是有愧疚之心的。
“我。”她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说了,“我想用一下厨房。”
“是饿了吗?夫人想吃点什么,我叫厨师给您准备。”吴妈放下手里的蒲扇,作势要去叫厨师。
“不是。”傅冰倩急切地将老人唤住,“是我自己想用厨房做个蛋糕。”
“哦,哦,哦。”老人的脸上漾开了笑容,眼睛被挤得显得更小了,却从那微细的缝隙里透出潋滟的光。
傅冰倩意识到老人似乎误会了她的意思,“吴妈,我……”
“您等一下,夫人,我马上给您备材料。”也许是情绪太过激动,也许是她有意忽略,吴妈并没让傅冰倩把话讲完,就半路把话拦了去。
傅冰倩无意欺骗老人的感情,却也不想就这样临头浇下一盆凉水。她略显局促地站在门框边,十指交握,怔怔地看着老人忙碌的身影。
“夫人,您看看,材料够吗?”只一会儿琉璃台上就摆放着十几种材料,种类齐全,琳琅满目。
傅冰倩回过神来,上前礼貌的挨个翻看了一下,“够了。”脸上表情平静,声音丝丝传出,很轻。剧烈起伏的胸口翻滚着很多话语,好似有个核卡在喉咙口,咽下去太痛吐出来太难。
“好,好。”老人话语简单,可每一个字都带着丰富的感情。
药罐上蒸腾的水蒸汽,冲击着罐盖,发出哐哐的声音,一如吴妈此刻的心情,激动而欢悦。
“夫人,您先做着,我上去给少爷送完药再下来帮您。”老人用纱布隔着黑乎乎的药汁说道。
“嗯。”傅冰倩背朝着老人,心不在焉地用打蛋器打发着蛋白。奶白色的泡沫在她眼前越聚越多,仿若白雾朦胧了她的眼。面粉在筛子里一晃,全数撒到了盆外。她又重新倒了一些面粉进筛子,视线太过模糊,再一次失败。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对老人总是有超乎常人的感情。
“她在做什么?”廖天磊一仰头将一碗药汁灌下,将空碗递给吴妈,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夫人啊。”吴妈故作神秘,“她正在楼下做蛋糕呢。”
“蛋糕?”因为这个词他显得有些讶异,抬头紧锁着吴妈的眼睛,似要从中确定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久久,一抹笑意挂起在冰冷的唇角。刷,他从沙发上站起,掸了掸毫无褶皱的晨褛,想要做些什么,复又重新坐下,“嗯,知道了。”
低沉的声音透出更冷的寒意。
吴妈端着餐盘下楼到厨房门口的时候,看到傅冰倩正把一盆面糊倒入垃圾桶,“夫人。”吴妈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突然没了兴致。”傅冰倩转身,越过吴妈,留下一室的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