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病床上的易沉楷,突然睁开眼睛。他本来对打针就敏感,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正好听见了小护士最后的那半句话。“瞎了”那个词,刺耳得惊心。
小护士吓得满色惨白,哪里还说得出话。
老护士赶紧说:“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什么都不懂。”
可是易沉楷哪是这么好哄的人,他的眼睛这么多天了,始终看不见,再联想到这些天周围的人某些不对劲的蛛丝马迹,他很快就认清了他失明的事实。
他立刻狂躁起来,一把扯掉了输液管,血直往外喷。
小护士吓得尖叫,老护士一边用手指按住针眼,一边厉声吼:“还不快去叫人!“
小护士惊慌失措地跑出去了,在走廊上大叫“来人哪“,惊动了站在窗边的苏画,飞奔进了病房。
当看见房内的情形,她冲过去抱住易沉楷:“小易你要干什么?“
“你们骗我,你们都骗我,我瞎了,是不是?“易沉楷咆哮。
苏画流着泪,拼命抱紧他:“对不起,小易,对不起……“
易沉楷在她的怀抱中渐渐平息下来,最后闭上眼睛,再也不开口说一个字。
当其他人赶到的时候,苏画只是红着眼眶,对他们摇了摇头。
易沉楷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如同灵魂被抽走了一般……
吃午饭的时候,无论苏画怎么哄,旁人怎么劝,易沉楷都充耳不闻,滴水未进。晚饭时间到了,两位妈妈又端着碗守在床边劝易沉楷多少吃一点,他仍旧一声不吭,让人无计可施。
突然听见“啪”地一声响,众人惊诧地看见,苏画摔了筷子,大吼:“不吃算了,我们娘俩陪着他,他饿一顿,我们饿一顿,他饿一天,我们饿一天,他要真绝食死了,我们娘俩给他陪葬!”
易妈妈连忙过去劝她:“小画,你可别跟着他闹,乖,快喝汤。”
苏画对她悄悄眨了眨眼,又猛地把碗一推,撞在汤盅上脆响:“不喝!”
就这么僵持了十几分钟,病房里一片寂静。最后,易沉楷开腔了,声音很低:“苏画,你别任性。”
“你能任性,我凭什么不能任性!”苏画立刻回嘴。
易沉楷气恼:“我眼睛都看不见了,心情不好都不行吗?“
“你心情不好,我们大家心情就好了?我们天天守着你,哄着你,就算没告诉你眼睛的事,也是怕影响你的情绪,我们这就叫骗子了?你这个人讲不讲一点道理?“苏画站在他床前,叉着腰吼。
易沉楷被训得心里委屈,却又不敢作声。
可是苏画并没有停下来,继续骂:“我告诉你易沉楷,你别以为你眼睛看不见了,你就能一辈子躺在床上玩绝食闹脾气,你现在动不了,我暂时不跟你计较,等你好点,照样得赚钱养家照顾老婆孩子!看不见怎么了?看不见你就不是男人了,你就能丢下老婆孩子不管了,你还有理了!你别以为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就不敢收拾你!”
说着她就在他手背上一揪一拧,易沉楷疼得直呲牙,小声嘀咕一句:“悍妻!”
周围的人都忍俊不住,连易家奇也在心里笑叹:他这个儿子,也真只有苏画才能降得住!
苏妈妈忍着笑,开始给易沉楷喂汤,勺子碰到他嘴边,他虽然不情愿,却也不得不乖乖地张开嘴喝下。苏画这才松了口气,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开始吃饭。易妈妈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其实这个孩子受的苦,比谁都多,可是她从来都不说。
魏庭悄然开门离去,他现在为他们能做的,就是全力打理好华易,免去后顾之忧。走出住院大楼,看见那满园郁郁葱葱的树,他深呼吸一口带着叶香味的空气,微微笑了笑:那样相爱的两个人,属于他们的春天,一定会来的。
往前走了两步,他又想起另一个人戚安安,惊觉自己这段时间太焦虑,已经很久没和她联系,而她在举报了自家人的罪行之后,处境必然十分艰难。他赶紧拨通了她的电话,许久才被接起,响起的是一个紧张而胆怯的声音:“喂。”
魏庭知道,她害怕面对易沉楷和苏画受伤害的事实。
“安安,沉楷已经好多了,苏画情况也还好,你不要担心。”
“哦。”安安的精神放松了些。
“他们28号就要结婚了。”魏庭告诉她这个喜讯,希望能进一步减轻她的内疚。
“真的吗?”戚安安惊喜地叫起来。
“可是,沉楷哥哥现在这个样子,怎么举行啊?“她的声音又低落了下来。
“真正的婚礼,不在乎形式。“魏庭对婚礼的看法,和苏画一致:”他们就在沉楷病房里,举办简单的仪式。“
“那我……能去吗?“戚安安的声音,低得快要让人听不见。
“当然能啊。“魏庭微笑:”这一次是你救了他们。“
“可是我妈和吴叔叔……“戚安安羞愧地咬着唇。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魏庭坚定地说。
戚安安的眼泪掉了下来,这些天,她的良心,一直在炼狱中煎熬。
“安安,你是个善良的好女孩儿,别给自己太多思想负担。“魏庭温柔的声音,像春天最暖的风,拂去阴霾,留下微甜的清爽。
戚安安心里的沉重,卸下许多,她长舒一口气:“我会去的。“
28号一大早,住院部二楼就格外热闹,因为都知道今天在206病房里,要举行一场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