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丰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河北杀伐太重,血气冲天,天象难免出现变数,所以……”
天子脸色稍变,眼里立时闪过一丝怒色。
马丰急忙改口,“不过,这不会影响中兴大业的进程,请陛下不要太过担忧。”
“哼……”天子冷笑了一声,伸手从案几上拿过一卷书卷,“我看你话中有话。”
“前段时间,我请你把本朝近十几年来的大事记录在卷。你写得不错,但是……”天子把手中书卷放到案几上缓缓展开,指着其中一段文字说道,“当年大元帅奉旨在北疆肃贪,深为先帝赞许,曾屡获嘉赏,但你却在记录中说,大元帅肆意践踏律法,肃贪手段血腥残忍,乃本朝四百年来第一酷吏。”
天子抬头望着马丰,怒声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写?”
“这是事实,我并没有诬蔑大元帅,当年的情况就是这样。”马丰面不改色,躬身说道,“现在大元帅动用军队,在青、兖两州大肆抓捕,数千颗人头很快就要落地。我在记录这件事的时候,依旧会说他是大汉四百年来第一酷吏,而且他依旧骄恣枉法,眼里根本没有天子和朝廷,更没有大汉律法。”
“不淮这么写。”天子把手中书卷狠狠摔到马丰面前,“立即改了。”
“陛下,本朝的内阁总理大元帅地位尊崇,他既然能违背律法,为什么别人不能违背律法?他能无所顾忌的杀人,为什么别人不能无所顾忌的圈地炒地?他不但是酷吏,更是目无法纪的乱臣贼子。”
天子气得脸色通红,厉声道:“你改不改?”
“不改。”马丰的最很硬。
“拖出去,打。”
诸位大臣急忙劝阻。
天子对马丰的性格还是非常了解的。这个人因为出身高门,一向自视甚高,脾气也很倔强,常常出言顶撞天子。平时马丰顶撞他,天子认为他是直言劝谏,一般不以为意,但今天他忍耐不住了,“这次谁劝都不行,我非要惩治他一下,让他知道到底谁说话算数。”
最近悲痛之事太多,崔烈等人对天子都不错,在长安的时候,就是因为有他们的照顾,天子少吃了许多苦。现在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去世,天子心里很压抑,马丰的顶撞就好像在他脆弱的心理上扎了一下,让他郁积很久的哀伤突然找到了宣泄之处,一发不可收拾。
马丰被几个虎贲卫士拖了出去,正要开打的时候,长公主刘萧、大元帅夫人戴霜赶到了宫中。两人大惊,急忙喝令卫士暂停行刑。一般大臣如果阻止行刑,虎贲卫士们理都不理,因为他们根本没有阻止的资格,但这两位不一样。长公主就不说了,而那位美丽的戴霜夫人,是北疆军里最负威名的魅力人物,曾经和他们一起在北疆出生入死,就算掉脑袋,也要给她面子。
天子看到长公主,顿时觉得很委屈,眼泪忍不住扑簌簌流了下来。
众大臣慌忙告退。
刘萧走到天子身边,缓缓蹲下,本想安慰两句,但看到眼前孩子单薄的身躯,想到他在乱世中用自己柔嫩的肩膀勇敢地承担起中兴社稷的重任。为此他牺牲了自己快乐的人生,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在彷徨和恐惧中苦苦支撑。他应该受到人们的尊敬,应该快乐而幸福的活着,他不应该而象现在这样,总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伤心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