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未央宫前面最宽敞,戏台亦是搭在未央宫的外面。
因为天气已趋近炎热,所以这次观众席设在一个巨大的凉亭里面。
凉亭里乌泱泱都是人,皇后坐在最前面的中间,左右是各宫妃嫔,再后面就是各个王府的王爷和女眷。
千城坐在一个靠边的位子,左边是西陵雪,不见苏墨沉。
听说他一早就被皇上宣进宫里议事,竟然议到现在还没议完阄!
台上青衣花旦咿咿呀呀早已唱开,亭中不时传出一阵阵喝彩和掌声。
千城却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她一边吃着面前的东西,一边心事重重地想着肚中的孩子,又不时探探头看,他怎么还不来哦?
不禁又想起那道士的话,姑娘想舍弃的而又能真的舍弃得掉?
其实,如果非要肚中的孩子,她可以偷偷离开,离开四王府,离开苏墨沉,自己一人将孩子生下来。
但是,她真的舍弃不了。
才那么一会儿没见,她竟然已经开始在想他。
台上一曲罢,众人小憩,顿时欢声笑语声四起,千城就一人坐在那里,继续默默地吃着东西。
这有了孩子果然不一样,她怎么也管不住自己的嘴,吃什么都香。
许是上次圣旨让她为奴为婢那事儿众人皆知,竟没有一个人过来跟她搭讪,倒是边上的西陵雪,身边围绕着许多人,相谈甚欢。
她也不以为意,弯唇笑笑,起身,出了凉亭。
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
等到另一曲开唱,西陵雪回过头来才发现身边已不见人影。
“三哥,看到千城了吗?”
苏墨风坐在西陵雪的左边,中间隔着一个空位子,原本是苏墨沉的。
苏墨风愣了愣,摇头。
他与她们一排,与千城中间又隔着西陵雪,几乎挡住了他的大半个视线,心中即使万分想见,却也不敢做得太明显,其实,心一直在那边的,怎么他就一个恍神,人就不见了呢?
“哎,千城也不知道怎么搞得?今日过来就心事重重的样子,你看,现在又不辞而别,等会儿让皇后娘娘怎么看我们四王府?会说我们四王府没了规矩……”
西陵雪低低地埋怨着,话还没说完,苏墨风已经起身,“四妹,三哥先失陪一会儿……”
千城沿着宫道慢慢地踱着,低头想着心事,等到一阵风吹过来,她回神,才发现竟已经到了后花园。
脑中不禁又想起,那日,那花丛中,苏墨沉和一个宫女的身影,他那般宠溺地将她碎发顺到耳后。
以前,他对童素倾也宠溺,可那日他的那种感觉绝对对童素倾没有过。
让她觉得,那人必定是他倾心去爱的女人。
会是谁呢?
浑浑噩噩不知心中所想,又绕着花径转了转,她走到一汪碧湖的前面。
湖水清澈湛蓝,平静得如同一面明镜,只偶尔一阵微风吹过,带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朝边上泛过来。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一句诗来。
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本无忧,因风皱面?
弯腰,她拾起地上的一个小石子,朝湖心投了过去。
一声“噗通”细响,一层一层的涟漪荡开,碎了一池金黄的阳光。
她又掷了一个。
再掷了一个……
在又快又多的石子落下后,湖水涟漪不断,水声连连,终于毁了一湖的平静。
她竟有丝丝快意。
又拾起一把石子在手,准备再掷,高高扬起的手腕却是骤然被人抓住。
“心情不好?”
男人温润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
她一怔,回头。
竟是苏墨风。
只见他一袭白衣,玉带束腰,身材英拔,说不出的俊朗儒雅,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落在她的脸上,带着探究,绞着疼惜。
四目相接,千城心口一颤,连忙收回视线,悻悻道:“戏结束了吗?三爷怎么就出来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千城眸光微闪,抽回自己的手腕,心虚地嘟囔道。
“是不是心情不好?”
“没有!”
想都没想,千城就脱口喊出,对,是喊!
在看到苏墨风微微错愕的表情后,她才意识自己有些此地无银的意味,又讪讪一笑,“真的没有,我只是不喜欢看戏,觉得太闷,出来走走!”
“你骗不了我!”
苏墨风微微摇头。
其实,他还想说,曾经她骗不了他,一个眼神他就全懂,如今,她同样骗不了他。
但是,他终是没有说出口。
“我说没有就没有,三爷不信也没有办法!”
千城心中本就郁结,偏生又遇到这样一个执着的男人,难免语气就有些生硬起来。
苏墨风愣了愣,看着她,许久,才一声轻叹,转眸看向湖面,未响。
千城又觉得自己有点过分,抿了唇,用胳膊蹭蹭他:“喂,你不会生气了吧?我……”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不开心,只是希望你有什么事情讲出来,我能帮你一起分担!”
男人转过头,看着她,目光黏稠,口气笃定。
千城一震,怔忡了片刻,别过视线,将手中的一块石头再次掷向湖中。
望着那一圈一圈泛着磷光的水波,许久,她才道:“谢谢三爷,不过,我真的没事!”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不是所有事都可以分享。
例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