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下,陪祀的王公们依次站立。
卫皇走出行幄。
一旁,銮仪官跪地奉上净水。卫皇盥手毕,随太常寺官引领,登上祭坛。陪祀的王公随之登上,分立东西阶。陪祀的百官则在祭坛下,各就拜位。典仪、赞乐、舞生、执事官……各司其职。
祭坛四周庄严肃穆。
“迎神——”典仪一声赞。
祭祀正式开始。
“奠帛,爵,行初献礼——”典仪再赞。
左右两班舞者近前,左手执干,右手执戚,在乐声中作干戚之舞。一切的一切,华美而庄肃,昭显着卫国的礼乐盛世。
这些,楚卿全都看在眼里。她正立在一个角落,以一个不起眼的身份,暗中旁观。
陆韶曾想劝阻,但她不能不来。她要亲睹这一切的发生,每个过程,每个细节,她都要亲见。因为她总有种不安,一种说不出也不能说的不安。
干戚之舞仍在继续。
舞者们已开始第十九式,左右正立,双手高高举起。就在这时,忽然响起一阵声音。
声音又尖又细,撕破了礼乐。刹那间,数点寒星激射,从干戚中射向祭坛,直奔卫皇和太子。
“护驾!护驾!”祭坛顿时乱了。
近卫急出手,格挡寒星。四周的禁军蜂拥上来,擒拿刺客。而此时,水泽泛起一阵波,几个黑衣人披了水靠,鱼一样跃出水泽,卷起剑光如练,直扑目标。
祭坛下,众人乱作一团。
楚卿杂在人群中,也随着奔散,目光却紧紧注视祭坛。
由于近卫阻挡,暗器未能全中,但也有所斩获。她看得出,卫皇中了两枚,太子中了一枚。这已足够,暗器淬过毒,要赶回皇宫救治,早来不及了。
她正在想,忽然看见一个人,抱着一只小箱子,飞奔上祭坛。
她认识那个人,那是太医秦枫,人称国手。可据她所知,此人不在陪祀之列,怎会出现在这里?甚至……随身带了药箱!
秦枫打开药箱,开始疗毒。
这大不妙。以他的手段,虽难一时解尽毒性,但卫皇和太子已不会死了。
身边的人群在乱拥。她忽然觉得,情况也有点乱了。突现的意外,有种搅乱一切的苗头。
祭坛上,刺客仍在搏杀。她紧盯着战况。
一名刺客扑向太子,被禁卫挡住。[看本书请到几名禁卫,虽然自己也一身的伤,却像没知觉般,直奔太子。陈国的暗部,每个都是勇士。
太子很委顿,正接受太医疗毒,这是好机会。刺客连人带剑,闪起一道光华,飞取太子。成功了!她想。
可下一瞬,她僵住。
在太子的身边,忽然转出个一人,出其不意地挥剑。然后,刺客的光华消失了,尸体落在地上,洒出一蓬血雾。
挥剑的人……是宇文初!
她只觉胸口翻涌,一股气冲上来,像要把心撑炸。双手在抖,全身都在抖,她忿恨地用力挥手,一颗铜丸射出,直击坛下的编磬。
铛——
一声脆响。铜丸竟击穿了第一枚编磬,打在第二枚上。
这是她的暗号,撤退。
顿时,余下的刺客反攻为守,退向水边。她纵身腾跃,与他们会合。方才的举动已令她曝露,暗部余众拱卫着她,飞身跃向水泽。
腾空之际,她无意中回顾。
一张雕弓如满月,正托在宇文初手上,箭尖闪闪,对准了她。半空无法闪避,她只好眼睁睁看着,箭如流星射来。
啪!
护卫她的人奋力挥刀,斩断了箭。可那力道太大,箭头余势不衰,仍射中了她。她落入水泽,带着半支断箭。
落水前,她清楚看见宇文初的脸。
他望着她,似笑非笑,双唇轻轻开合,说了句无声的话:“保重,端阳公主。”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禁卫们追至水边,乱箭齐发。飞蝗般的箭雨扎入水面,一大片涟漪密集。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紧紧盯着涟漪。水波渐渐平息,陆续有箭浮上来,漂在水面,却始终没见半个人影。
刺客已逃走了。
百官惊魂稍定,这才记起各自的身份,急忙整衣上前,叩问圣安。太子的伤已包好,毒也解了一半,只是人萎顿不堪。卫皇却还在昏迷,本就老迈的身体又被毒物侵袭,状况堪忧。就连太医秦枫,也不敢往下论断了。
太常寺匆忙收好祭器,百官跟随禁军,纷纷离去。一场隆重的祭祀,就这样结束。
北郊的消息,尚未传到关界。
黎明后,城门照常大开,守关的吏卒呵欠着,无精打采。所以,当一辆满载大堆干草的破马车出关时,谁也没多留意。
破马车摇晃着,出了卫国关卡,转上一条小路,忽然加速飞驰。赶车的是个青年,疾驰数里后,他停在一个岔道。在那里还停着另一辆车,车厢华美,驷马神骏。两个中年人看见他,飞迎上来。
青年跳下车辕,迅速扒开车后的干草,里面竟藏了个极小的车厢。他揭起竹帘子。
“主上受伤了?!”两个中年人大惊。
楚卿躺在车里,双目紧闭,面色苍白,肩头已包扎起来,血还在往外渗。
“箭上有毒,给主上服了百解丹,似乎没用。”青年很焦急,话却有条不紊,“行动失败,卫国的暗桩已全面蛰伏,待主上醒后再做定夺。”
顷刻,华美的马车绝尘而去。只留下那辆破车,车上的干草已燃着,转眼间,整辆车灰飞烟灭,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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