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朦胧半月,素白的厚锦窗帘被寒风刮得四处翻飞。屑沫似的雪花从窗口踏着月华飞进来,窗台旁立着一道倩影,却是说不出的清丽绝伦。
“你进来干什么。”左云戈不悦的问道。
“你做噩梦的呻吟大得我都听到了……把我吵醒了还不让我来看看啊。哥……你没事吧?”
左云溪打开灯,屋内霎时灯壁辉煌。
这间屋子是左云戈的另一个卧室,西式古典装潢,富丽堂皇。地上砌的是昂贵古朴的古代拜占庭地砖,大手笔的装饰一派奢靡。
靠近书桌那扇窗户,突然让风吹开了,来回开阖,发出砰砰的响声,左云溪赶忙蹭过去,将那扇窗关上。
左云戈一把撩开被褥,光着脚踩到窗边。隆冬深夜的寒风里,连路灯的光都是萧萧瑟瑟的,照着窗外孤零零的树影。
“那个梦……又来了……几百年了,时间仿佛就停止在那一天。我只要一做梦,就会回到那一天……只是,昨晚上的梦,还梦到了如霜,不,应该说,梦到了四月,她在梦里要杀了我泄恨……云溪,如霜真的恨我入骨?”左云戈的声音已经平淡如朔风初静。
内心波澜起伏,久不能静。左云戈不知,恨,从何处来。他们俩之间海誓山盟,怎么可能会有恨?
左云溪怔忡了一阵,看向左云戈,他已经坐在窗前,低着头,在他那俊美英爽,又黯然憔悴的侧影,映在窗框里。她微微吃了一惊,好像骤然又看到了五百年前那个疯魔之后受到极刑惩罚的哥哥,她已经逐渐忘怀了他当时的模样了。
她不敢妄多言语,摇了一摇她那一头海藻秀发的脑袋。她发觉书桌上早飘进了雨水,把左云戈堆在上面的书本都打湿了。
左云溪用衣袖在那些书本的封面上揩了一揩,随便拾掇了一下,说:“哥,你应该是最近太压抑了才会梦到四月在梦里那样做……虽然我们都不知道当时究竟放生了什么,让如霜因爱生恨。但是有爱才有恨……爱之深,恨之切……我不是如霜,也没有过令我动心的人,所以那种滋味和感受我不懂,也不知道如霜为什么会在临终前那么说……。”
左云戈收敛住一时放任的脆弱,脸上又回复了如常的冰冷坚毅:“她是怪我……”
“嗯,如霜肯定会怪你,那几千条人命和舒河的全家……”左云溪的声音抖了一下。
“舒河?”左云戈眸子冰冷,黑得像夜空的幕布,深不见底,却是想要把一切都吸附进去,“我只不过是违逆了如霜的意愿,替她报了仇,把舒河全家人的心脏都挖了出来而已,作为血族,这样的惩罚已经是仁慈的了。”
左云溪不语,噤若寒蝉,幽幽看向窗外的雨帘。
是啊,五百年前,也是这样的雨,左云戈疯魔恢复吸血鬼本性,金陵血流成河,如霜若是知道的话,怕是泉下不安……
冬夜愈来愈深了,窗外的冷雨,却仍旧绵绵不绝的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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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的阳光穿过窗帘洒进屋里,不过才五点,q城的天竟然已经大亮。
慕沉渊看见乳汁一样的光线中,四月沉睡的面容。
他一晚上都难以思定下来。其实他相当紧张,对于四月搅进他的生活,他表现出的态度非常不安;
之前去跟四月要大蒜,她和他出门散步,吃食堂,他一刻不停地在注意她身前身后。四月受到袭击,他整夜守着,而知道了左云戈对四月的始末之后,更是心情复杂又低落……
他宁愿左云戈真的对四月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而已,这样自己就算真的打算接受四月,跟他竞争起来,心里也是亮如明镜,堂堂正正。但是,现实却不是这样的,他对她的情感,在这五百年来,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慕沉渊轻手轻脚地起身,打开客厅的百叶窗,外面果然白亮得让他睁不开眼。四周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一切都还在星期日的大懒觉里。
“学……学长?”
四月醒了。
慕沉渊欣喜转过身去,从桌上端过去一杯热水:“喝水去去寒,润润喉。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四月,但是他总觉得问别人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就是一种关心,这种关心他还是从四月那里学来的。
四月看起来很激动:“学长你真好,我就知道你一定回来救我的,一定会的,呜呜呜呜呜……”
四月的哭声呜咽又令人心痛,慕沉渊心里恸然,有一种想去拥住她的冲动,但是冲动也只是冲动,他终究还是忍了。
“四月……”他看向窗外,背对着她,声音很沉,仿佛是极不愿开口。
还没接着说下去,已经被四月从身后用手臂环了一圈,她羸弱的贴在慕沉渊后背上,泪水浸湿了他后背的一小块衣服。慕沉渊身子轻轻一颤,便任由四月扑在上面窸窸窣窣呜咽起来。
“学长,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他们说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时候,我相死的心都有了,我就看着那个窗台,心想要是他们冲进来了,我就跳下去,可是,可是……我还没站上去呢,就,就被拽倒了。我一直在心底叫你的名字,我希望你能来救我,只有你才会关心我,爱护我,在我危难的时候救我,呜呜呜呜……”
慕沉渊没有说话,风从后面吹乱了他的头发,额前的刘海和脸侧的鬓角丝丝拍打在脸上,又痛又辣。
可是那一句话哽在喉咙里,怎么也不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