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问渔呢!”
“傅小姐……傅小姐……不在了。”杜畏重重叩首,不敢抬头,身后蛛网死士三百七十有四,俱跪地,臂缠白纱。
方景城坐在马背上大脑“嗡”地一声炸响,紧咬着的牙关扭曲他脸形,声音似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你说什么?”
“傅小姐,不在了。”
“带我去见她。”
“少主节哀……”
“带我去,见她!”
温琅怔在当场动弹不得,听着那声“傅小姐不在了”,有些愕然,有些诧异,有些……难以理解。
她是那样一个自私自利到极处的女人,为什么会死得这么早?
她死了,死了便算了,可为什么在他温琅的心口好像是掏走了一块东西,他的胸口像有一个透亮的大洞,凄惨惨地在漏风。
傅问渔神色安然地躺在一块寒石上,毕苟手巧得很,给她画了淡淡的妆,她这模样可真温婉,半点不似平日里的凶悍,嘴角还有些浅浅的笑意,只是皮肤过于苍白,白得连皮肤之下细微的细管都看得见,就好像她一身血液被抽尽。
肖小开跪在旁边早已哭得哭不出来,只能淌着泪水一动不动地望着傅问渔,他所中的毒已经解了,大家中的毒都解了,整个山城都得救了,都活得好好的,只有她,安眠在此。
方景城此时不想听她是为何而死的,也不想听这些人的哭泣声,更不想听任何人解释什么,他想要一点点安静的时间,于是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包括他疼爱至极的肖小开,他坐在寒石上,仔仔细细地看着傅问渔。
她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毕苟出去看到流七月,几天来蓄积的泪水都找到了发泄的地方,伏在他肩头哭得撕心裂肺,流七月手里提着一包从京城带的果子,掉在了地上,只抱着毕苟,任她泪水湿衣襟。
“傅问渔,不要这么残忍好不好?”方景城拿起傅问渔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愕然发现她手腕上几道刀痕,原来,山城的毒,是这样解的,难怪不能向外透露风声,难怪不可以传回京城,难怪只说是配出了解药。
若是方景悟再在庸城放一把毒药,可再没有第二个傅问渔舍去性命相救了呢。
他看着这些伤痕骤痛难耐,痛得他弓起了身子,不能呼吸不能言语。
“傅问渔啊,问渔……”
他躺在寒石抱着她早已冰凉透了的傅问渔,还能闻到她的发香,能触摸得到她的身体,可为什么这个人,再也不能对自己说话了?
何苦要这么对她,五年前夺走肖颜开,五年后夺走傅问渔,何苦要这么残忍,从来不肯给他半点生机。
那一天,傅问渔与胡膏一直走到了干净的水源处,那是一处极美妙的地方,山城本也是个极漂亮的城,这里有一株樱花树,浅粉色的花瓣飘落了满地,柔和而凄美,傅问渔坐在山泉边,安安静静地想了很多事。
她并不是什么伟大的人,也没有舍生取义的高尚情怀,牺牲自己去救一救山城的百姓,也并非是她的本意。只是她看着啊,看着那些垂死挣扎的人,看着那些失去母亲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看着失去情人的少女绝望哀嚎,她开始有些难过。
还有小开,那么好的小开,就因为她和方景城的一句话,如同送死一般地来了这地方,也跟那些人一样,就要死掉了,怎么忍心呢?他是自己的弟弟啊,哪里有做姐姐的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弟弟去死的?
傅问渔一点也不想做这伟大的牺牲者,她只想卑劣地活着,活得声名狼藉也好,活得污秽不堪也罢,珍惜这第二次得来的生命。她还有好多的仇没有报,还有好多的人没有杀,她并不想此放弃,她也不甘心。
可是有什么办法?
真的看着这数十万的人死去吗?真的看着小开死掉吗?真的就这么放手吗?若她这么做了,如何回去面对方景城?无药可救的山城,即将危难的庸城,真的要逼到方景城割土让地让小人阴谋得逞吗?
不能啊,就算有一万个不甘心,也不能眼看着这一切发生。
天下间有许多事,但大体总归是家事和国事,国事重于家事此乃根本。胡莱大人的话没有说错,傅问渔,没有选择。
那一****神色自然地取出了袖中的小刀,在手腕上割了一刀,血流成线,细细汇入山泉里,她笑着跟胡膏聊天说话:“那山城,可就拜托给你了。”
胡膏别过头去不看傅问渔神色淡然,她仿似只是在做一件极微小的事,一点也不值得她上心。他哽咽了声音:“定不负傅小姐重托。”
“我还未来山城之前,你父亲嘱托过我,一定要把你带回去,我可是答应了胡大人的,你要保重身子,回到他身边。”傅问渔见血不再流了,划了第二刀。
“谢傅小姐记挂,我会的。”
“小开喜欢行医,你若是得空,可以多与他来往,他会很喜欢你的,说你是一……是一个极厉害的人。”第三刀下去,傅问渔的眼前有些晕,那满天飞舞的樱花惹人眼醉。
“是,我知道了。”
“待会儿我若死了,你可别心软,记得放****的血,反正留着也浪费了。”
“属下……领命。”
“只是有些可惜……我的仇,都没……没报完……”
“傅小姐……”胡膏已说不出话,看着倒在地上的傅问渔神色恬静,有樱花落在她身上,像给她穿了一身花之霓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