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黛依然在笑着说话,笑得眼中滚出泪水,她在棺中每一天,都是有感受的,知道外面发生的每一件事,她眼看着水南天将自己最心疼的孩子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让她练那些古怪的功法,逼她服下媚药爬上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的龙床,眼看着自己的孩子一点点疯魔,哭是笑,怒是笑,总是在笑,笑得那样嚣张又凄厉,那是她小时候捧在手心里万分宝贝的孩子,活生生被水南天逼成了一个怪物,一个妖女,一个疯子。
她也能知道,沈清让是如何被水南天一步步安排,操控,最后不得不用化璃之术定住两阵,以守天下一年的,那一年里,萧黛就在棺中,她是唯一一个知道沈清让自五脏六肺在一点点变成琉璃的人,她从小就视若己出的孩子,她的让儿,一点点毁灭一点点死去,可是她除了闭着眼睛知道这一切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啊!
所以,要怎么让萧黛感激水南天的付出?要怎么要让她谢谢水南天的“伟大”?
这些年来,水南天以爱之名,将她灵魂拘禁在符阵中,以爱之名,行尽天下恶事,以爱之名,将过往点滴碾成粉末看不出原型。
好一个以爱之名,爱到让萧黛恨之入骨!
可是水南天他依然不明白,他是这样这样深沉地爱着萧黛,敢为她做天下人不敢做之事,她怎么会要杀自己呢?
于是他问,“你为什么要杀我?从你离开我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在一直在努力地想要复活你,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你说过,异人最苦,莫过于活到永生,没有一个人可以伴你到永远,我便炼成不生不死之态,我可以陪你到永远,你说你很怕你守不住天下,异人必乱天下,若这天下因你而乱,你会心怀内疚不得安宁,我便在你醒来之前,布下十八行宫大阵,引着傅问渔一步步走来,将天下惹得动荡不安,这样等你醒过来,这天下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你也就不必内疚。你说,你最爱的人是我,临死之际,也不舍得我难过,我说我我会等你,我一等便是这么多年,我知道你会醒过来,阿黛,你忘了吗?你是不是……是不是忘了我是谁?没关系啊,我可以让你慢慢想起来,你还记不记得……”
“我记得。”萧黛笑了一声打断他,“我全部都记得,你多爱我啊,你是不是等着我来感激你,来爱你?对你感激涕零,感恩戴德,感念于心,是吗?我现在不是来了吗?我来谢谢你!”
她控着那把刀,一刀一刀地凌迟着水南天身上的肉,每一刀都不多不少,指甲盖的厚度,每一片的厚薄都均匀,每一片上都没有血,只有符文,她极富耐心,在长久的等待与折磨中,她的耐心已经被磨练得很好,她慢慢靠近水南天,看着他这张不敢见人,只能戴着面具的脸,眼中的恨意直直地扎进水南天心里:“这样的感谢,你喜欢吗?”
这么多年来,萧黛的恨一日深过一日,只是她无能为力,她被水南天以爱之名,拘灵魂于符阵中不得出来,她若是可以,早就将水南天如此时一般片片凌迟,哪里还有半点爱!
那些最初的心痛,难过,担心他做傻事的好心,早就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变成了深及骨髓的恨!
“我每一天,都在想着什么样的方式来谢你,你是如此的伟大,如此地令人感动,我该如何报答?”
也许真的是母女相似,萧凤来在任何时候都是在笑,萧黛也是,她是这样的恨水南天,可是她依然能笑着跟水南天说话,她恨意越盛,笑容越大。
水南天不是不想反抗,而是他根本无法反抗,本来他就是依附异人而生的一个怪物,当异人觉醒时,他便再难有什么作为,尤其这个异人是他曾经深爱的人。
他没有ròu_tǐ上的痛苦,这样片片凌迟于他而言根本没有痛苦之处,痛的是他的灵魂,萧黛真的恨毒了水南天,所以刀上都附着了异人之力,这是可以生克水南天这个不死怪物的东西,那些东西像是一道道铁烙,能灼痛整个灵魂,泛起滋滋的青烟来一般,水南天被拘在半空里着不了地,就像他平时那样控制别人拘起在半空中时一样,痛得整个身子都弯起来,只是依然不肯挪开眼睛,久久地看着萧黛。
“你平日里不是很习惯这样高高在上地跟人说话,称别人为蝼蚁吗?现在,你的感受如何?成为我手中的蝼蚁,玩物,草芥,你的感受如何?”萧黛大概是用尽了她所有最恶毒的词汇加在水南天身上。
“阿黛,能将天下人称之为蝼蚁的人是我们两个,他们那些愚蠢的凡人哪里能明白我与你之间的感情,阿黛,你为什么要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