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寂见王襄说得郑重,忙起身肃声道:“先生言重了。便先生不说,寂也必不会将四丫头置于明处。请先生放心,方才寂已定下了心思,便只叫四丫头读一读那仵作的卷宗便罢,必不会再有余事相扰。”
王襄闻言点了点头,神态却未见放松多少。事已至此,他拦是拦不住的,只能寄希望于唐寂多多顾念着傅珺一些罢了。
事实上,自确定那“无名男人”实为“无名男尸”之后,傅珺便一直在想,她是不是能有这个幸运亲眼看一看尸体。
当然,这个念头以她目前的身份,也只能是想一想而已。她相信王襄是绝对不可能让她去查验尸体的。所以,此刻听唐寂说只让她看看验尸报告,她虽有些失望,却也不算遗憾。。
想当年,她可是只能用“睡着了”来形容那具女尸的。今天她不仅说出了“男尸”二字,还能被王襄与唐寂接受,这已经是一种进步了,她并不会奢求太多。
唐寂想是极为迫切,一待得到王襄允可,便立刻走到案前,从那叠厚厚的卷宗里挑了几页出来,递给傅珺道:“这便是那仵作写的,你看一看吧。”
傅珺伸手接过卷宗,细细研读起来。
这份卷宗是唐寂亲自整理出来的,里头不仅有那无名男尸的验尸报告,连同发现这具无名男尸的时间、地点、周遭环境以及一些粗浅的血迹分析,都一一在案。此外,为便于比较,四年前那具女尸的验尸报告亦在其中。
那无名男尸被人发现时呈侧卧状,根据尸斑及僵硬程度推断,死者至少已经死亡一天时间了。那金钗的藏匿之处以及对尸身的完整检验,也在报告里作了比较详细的说明。
傅珺一面读着卷宗,一面回忆着钱宝与大小眼男人那一行人的形貌,对比着卷宗里的记述,不多时便有了答案。不过。她还是将卷宗反复读了两遍,这才合上卷宗。
当傅珺抬起头来时,正迎上唐寂满是期待的目光。傅珺不由微微一笑,道:“死者应是那个钱宝。”
唐寂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问道:“四丫头,你能确定?”
傅珺肯定地道:“侄女能确定,就是钱宝。”
“那你且说说,你是从哪里瞧出来那死者便是钱宝的?”唐寂问道。
这倒不是他好奇,而是此案非同小可。他回京后还要进宫面圣陈明详情,总不能只凭傅珺一句话便作出推断,还必须说出理由才能更增说服力。
傅珺第一遍读卷宗时,看到那仵作记录死者“前额有旧伤,似曾为钝器击打过或曾撞击过某处。后脑亦有旧伤,疑是撞击所致”。只此两点,傅珺便直觉此人是钱宝。
当年钱宝被马匹撞晕,便是后脑重重着地所致,故此才会留下旧伤。还有,傅珺当年虽人小力微。那几板砖也是竭尽全力砸下去的,当时就把钱宝的头给砸破了,还溅了血花出来。以大汉朝的医学水平,钱宝头上留下疤痕想是在所难免。
然而,她却不能以此作为理由。拍砖一事她当年是瞒下来的,跟谁都没说过。此时自是更不能说了。而若只说后脑有伤一事,却终究少了些说服力。
因此,傅珺才又将报告细看了一遍,终于发现了另几处可疑之处,备细分析下来。便可基本断定死尸必是钱宝无疑。
此时见唐寂问了出来,傅珺便回道:“卷宗里记载,钱宝的后脑有旧伤,此处便与四年前他被惊马所撞一事合上了。侄女清楚地记得,他是后脑着的地。唐伯伯可还记得侄女当年的说辞?”
唐寂这些日子天天翻阅相关卷宗,自是记得此事,于是便点了点头道:“确实有此事。”
傅珺便又道:“卷宗里还记载,那死者左边胯骨较右边突出。侄女由此便想起,当年被惊马撞倒时。那钱宝在头部着地之前,腰部曾在巷口的界石上狠狠地撞了一下。据此侄女推测,他很可能腰部受伤后便落下了病,所以走路才会偏于一个方向,天长日久的,胯骨便自是歪了。”
“嗯,有道理。”唐寂捻着胡须道。说罢便又坐去书案前,快速地翻看着以前的卷宗,果见那上头傅珺的口供里,清楚地写着当年钱宝被撞那个瞬间的详情,确实是先撞了腰,再撞了头。
唐寂不由精神大振,又问道:“可还有其他的?”
傅珺点了点头,声音清越地道:“卷宗里记载着,在无名男尸的衣物上还发现了一些苏木的碎屑,侄女便是由此有了一个推测。”
说至此,傅珺看了看唐寂,面上带着几分不确定的神色。
她接下来要说的,纯属推测,当然还有一点点直觉。她有些担心这些推测是否准确,会不会将调查的方向引歪了。
不过,唐寂显然对傅珺很是信任,见她神色有些犹疑,便立刻笑道:“四丫头不必忧心,大胆说便是,错了也不打紧。多个人多个想法,说不得便能另辟蹊径呢。”
傅珺一听唐寂所言,便知此案定是遇到了瓶颈,这无名男尸的身份也算是关键之处,若能确定下来,对案件的推进亦有帮助。
因此她也不再犹豫,只轻声地强调:“以下所言,皆是侄女的推测,唐伯伯酌情听听便罢。”
唐寂笑道:“我知晓了,你直管说便是。”
傅珺便道:“卷宗记载那男尸的衣物上有苏木碎屑,侄女由是便想起,四年前,侄女曾在那钱宝的身上闻到过一股腥膻之味,还见其衣角上粘了一粒大的白色颗粒。侄女这几年颇读了几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