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悠的脸色已是一片铁青。
她长这么大,就算是见到了宫里的福安公主,也没受到过这等屈辱的对待。
卢悠握着缰绳的手骨节泛白,双目之中怒意隐现。站在一旁的女生们此时亦皆是对萧红珠怒目而视。陪同的夫子便出声道:“公主殿下擅骑射,不如上场一试?”
萧红珠根本理也没理她,依旧看着卢悠笑道:“听闻大汉朝乃是礼仪之邦,怎么,吾要你一个没有品级的人拣样东西,你也不愿意么?且还在吾面前骑在马上不下来?这又是哪里来的礼仪?”说着她便冷下脸,向身边的几个女侍卫道:“你们去两个人,把这个不懂礼仪的贱人给吾拉下来。”
她一直以“吾”字自称,很明显就是恃着身份压人的。
众人一时噤声,此时,从萧红珠身后便闪出两个身形矫健的女侍卫,上前便要去拉卢悠。
“住手!”一声断喝蓦地响了起来。
那两个女侍卫停了手,众人亦循声看去,却见说话之人正是白石书院的夫子何槿。
只见何槿一脸正气,大步走上前来,白衣素袍、大带飘摆,虽是一袭布衣,那气势却是有若静渊,令人望而敬畏。
萧红珠微微歪着脑袋,上下打量了何槿两眼,复又笑道:“原来是何先生,却不知先生有何见教?”
何槿走上前去,微微躬了躬身,旋即腰背挺直地道:“明珠公主,所谓礼仪,乃是于己在前、于人在后。公主殿下方才出言不逊、有失公主尊仪在前,又辱及大汉贵女,对她们无礼在后。如此情况下,殿下又缘何强求他人对公主有礼呢?”
何槿这一番话说得体度端正,十分有大儒风范,旁边的女生们俱是一脸信服地看了过来。
萧红珠定定地看着何槿。过了一会方又是一笑,道:“何先生,若是在我们契汗,就凭你这一句话。我就能砍了你的脑袋。”
此言一出,一众女生俱是一惊,场中的气氛一时间十分肃杀。
何槿却是夷然不惧,一字一句地道:“公主殿下也说了,那是在契汗。此处却是大汉。公主脚下乃是我大汉国土。还请公主谨记。”
听了这话,傅珺忍不住为何槿喝彩。
所谓有礼有节、不卑不亢,这才是最聪明的对上回话的态度。
萧红珠的脸色终于变了变,她盯着何槿看了好一会,方冷声道:“我乃契汗公主,身份尊贵,我要尔等做什么,尔等便需谨尊上下尊卑的礼仪,立刻照办。我倒要问问,你们白石书院名声在外。却连最基本的礼仪都没有么?你们这些夫子是怎么当的?”
何槿淡声道:“我大汉自重礼仪,向来便有尊师重道一说。明珠公主既然熟谙礼仪,见了夫子为何不执弟子礼?”
萧红珠被这话说得愣住了。
傅珺见状,心念电转之间,立刻当先面向何夫子屈了身,口中高声道:“学生见过夫子。”
她的声音十分清亮,在骑射场上回荡着。
众人皆被这个声音给说得怔了怔,陆缃此时却是第一个反应了过来,连忙也向着何槿屈身行礼,口中亦是高声道:“学生见过夫子。”
她们两个人带了头。学生们不过片刻便皆反应了过来,就连卢悠亦趁机利索地跳下马来,跟着大家齐齐屈身见礼道:“学生见过夫子。”
一时间,整个骑射场中一片寂静。那些女学生们姿仪优雅地蹲身行礼,浅青上衣与深青大带在寒风里飘动着,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肃穆与高贵。越发凸显出站在当中的明珠公主一行人的粗鲁不文来。
何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淡淡地看了一眼整齐地屈身行礼的学生们,温声道:“起来吧。”学生们依言起了身,俱是双手握于小腹处,腰背挺直。站姿十分优美。
何槿的脸上再度露出满意的笑容来,她笑着环视众人一周,旋即便转过眼眸,一脸淡然看向萧红珠。
虽然何槿一句话没说,但她的姿态还有她的表情,无不表明了一件事:她在等着萧红珠对她这个夫子执弟子礼。
萧红珠此时已是眉宇低平,那双隐在眉弓下的眼睛里,蕴着无边的怒气与杀意。
若是在契汗,何槿这种所谓的有气节的女人,她一定会砍掉其四肢,再拔下舌头来泡酒喝。她倒要看看,没了手脚和那一张利口,这个何槿还能剩下多少气节?骨头还能有多硬?
萧红珠从来最瞧不上的,便是这些中原人所崇尚的气节。
气节有什么用?这种长了硬骨头的人就要杀。有多少杀多少,只要你的刀够狠、够快,这些硬骨头总有杀光的时候,就算杀不光,也能叫他们骨头变软,任你拿捏。
可是,此时的她却没办法真的杀掉何槿。
这可是白石书院的夫子,若是她萧红珠连区区一个夫子都容不下,父皇往后也再不会信重于她了。
便在这场中气氛凝重到有些压抑之时,忽闻远处传来一声高呼:“英王殿下驾到——”旋即便有数十骑玄衣朱带的骑士,风驰电掣一般地飞奔而来,骑射场上顿时响起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
萧红珠挑着一双深棕色的眉毛,远远地看向来人。却见当先一人形容英伟、丰姿俊朗,一双如寒夜星辰般的眸子,便是远处瞧来,亦能感受到那目光的璨然。
萧红珠双眼微眯,旋即一挑眉毛,向旁边的侍卫吩咐了一声,一旁立刻有人牵过马来,亦有人上前拣起了她的金铃铛。她们这一行人便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