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出圈外之后,傅珺脚下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
殿中众人此时皆醒过神来,发出一阵惊呼声。守在一旁的那两个宫女连忙抢上前来,扶起了傅珺。
傅珺站起来后,轻轻摆脱了那两个宫人的扶持,长嘘了一口气,又抬手拭了拭早已汗湿了的额角。
她早就发现了萧红珠的后腰有伤。
三天前的那场赛马,萧红珠的坐骑丹霞前蹄突然打滑,导致她在马上闪到了腰。而那个画面,被场边的傅珺十分自然地捕捉到了。
这种扭伤并非大伤,受伤之后只怕萧红珠自己也未曾在意。毕竟也不算很痛,除了偶尔转身之际或抬手高举之时有些轻微的不适之外,并不影响她的生活。
而在今晚的宴会之上,傅珺观察到的萧红珠的微表情,唯有在用到腰部肌肉时才会有所不同。萧红珠的所有蹙眉、咬唇这一系表示痛苦的微表情,都集中在她扭腰或抬手之时。
而萧红珠的这个痛点,便是傅珺的攻击点,亦是她今日获胜的关键。
傅珺一面想着,一面便在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中,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彩旗。
她的这个动作,令契汗使团的座席之上顿时响起了一片愤怒的吼声。
他们确实觉得不能忍了。
他们公主人都跪在地上了,这南人女子却仍不停手,仍是连续不停地攻击,道理何在?
据他们所知,南人一向讲究礼仪,高门贵族更讲风度。自进京之后,这些契汗人所见者皆是如谢瑛这一类绵里藏针、风度洒然的类型。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傅珺这种完全没有一点风度、如同疯子一般的南人。
难不成这位傅氏四女其实才是他们契汗人来着?
而最叫人不能忍的是,明明这傅氏四女已然赢了,却偏还要补上那致命的三脚,且还是踢在那样一个奇怪的位置上。
这是踢人呢,还是踢牲口呢?这是拿他们契汗国的公主当成什么了?
越是这般想着,那些契汗武士便越是愤怒。便有人用生硬的大汉官话怒喝道:“何人敢辱我公主!”
这一声怒吼大约是用上了所谓的内力。在满场的喝彩声中,竟也能穿透而来,直叫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场中略略一静,而傅珺亦在这声怒吼中想起了一件事来。
她蓦地冷下了面容。待场中全然安静下来之后,方转眸直视着那说话的契汗武士,目中全无一丝惧色,只清清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解甲!”
那武士闻言愣住了,随后他的脸上便涌起一阵狂怒。大吼一声便要冲过来,被一旁的龙禁卫直接架住了。
那契汗武士身不能动,口中却仍是大声喝骂道:“兀那南人,胆敢辱我契汗黑甲!”
傅珺见他虽被制住,却仍是一副悍勇凶猛的模样,眼前不由便浮现出了那些衣不蔽体的流民来。
那一刻,一股无名之火蓦地窜了上来。
她也不知这股火是为何而起。是被人算计,不得不挺身应战的愤怒,还是这些契汗人凶悍的态度,挑起了她压抑多年的怒火。她说不清楚。
她只知道她很愤怒。愤怒得想要冲上去跟那些人狠狠打一架。
这一刻。那个隐伏于身体里的二十一世纪灵魂,占据了绝对的主导。
傅珺只觉得热血上涌,让她整个人都像是喷出火来一般。
她猛地举起手中赢来的那三面彩旗,重重地往地上一摔,一脚便跺在了那彩旗之上。
这个举动让那所有人皆是一愣,随后他们便听到了一声断然怒喝:
“尔要战,我便战!”
那声音朗亮脆丽,却又嘶声若吼。整个大殿仿佛都在这嘶哑的吼声中抖了一抖。
众人尽皆噤声,看向那挺立于红毡之上的少女。
那一刻,从这个少女的身上散发出了一股惊人的气势。直若千军万马呼啸而来,又若奔雷惊涛袭卷而至。
所有人都将目光凝在了傅珺的身上。
这个瘦弱纤秀的女孩,此际却像是一团火、一束光,如此的灿烂夺目。如此的灼然耀眼,让人根本不敢逼视,生恐这一眼看去,便要被她身上那明亮的光与热灼伤了眼睛。
“哈哈哈,好,好。好!我大汉朝的女子,真乃巾帼英雄也。”皇帝长声大笑着,人已自座位上站了起来,整个人从里到外都焕发着愉悦与欢喜,与方才沉着脸的模样直是判若两人。
这结果简直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这傅三郎的女儿还真是颇具乃父之风,倒有那么几分不要命的架势。方才她痛击萧红珠的样子,连皇帝看到最后都觉得有点过分了。
尤其是最后那三脚,简直就是惨无人道啊。且还是踢在那么一个位置。想那明珠公主再是如何,也还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也不知挨了这三脚要多久才能恢复过来。
皇帝一面想着,一面便又冷下了面色,向坐在一旁的谢瑛看了一眼。
谢瑛立刻长身而起,对萧常远淡声道:“还望贵国约束下属,勿于大殿之上喧哗。”
萧常远一时间直气了个倒仰。
谁喧哗了?谁喧哗了?
方才明明是傅氏四女怒喝了一声好吗?那声音别提多大了,直到现在还震得他脑仁儿发疼呢。这会子这谢瑛却跑来叫他约束下属。你们大汉朝怎么不先约束这个疯了一样的贵女先?
心中虽如此作想,然萧常远此时却是知晓,他们已然输了。不只输了约战,亦输了气势。
这傅氏四女的一声吼,生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