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安静地坐在桌前。在仆妇给环儿掌嘴的当儿,她端起茶盏,细细地品了几口茶。待掌嘴完毕,张氏便用帕子拭了拭嘴角,柔声问道:“好孩子,现在能说实话了么?”
环儿费力地咽下一口血沫,喉头流过腥甜的味道。她的脸火辣辣地疼,喉头也被那腥甜激出阵阵干呕。身体上的剧烈疼痛,反倒让她更加清醒了起来。
傅珈的事情,她绝对不能说。便是傅珈说了,她也绝不可松口。不说,她可能还有命在;说了,便绝无生还的可能。现在她唯一的持仗,便是这股狠劲儿了。
身为奴才,环儿能拿出来搏一搏的东西并不多,她的命是一件,她的忠心是另一件。
但凡主子,都喜欢忠心的奴才。环儿唯愿张氏亦是如此。
环儿心下已定,人便镇静了下来。她咳嗽着颤声道:“回太太的话,婢子……婢子说实话。婢子领了差事后,偷着去玩了。去了……去了东南角一个……没人住的园子里。”
张氏拭唇角的手顿了顿,随后沉思了一会道:“你说的,可是三境草庐那边儿的废园子?”
那园子张氏也知道,据说是侯爷嫌风水不佳,便封了起来不叫人住了,园子前头还有一片树丛,颇为荒凉。
环儿听了张氏的话,便点头道:“回太太的话,正是那里。婢子……婢子以前有一次闲逛的时候,发现……发现那园子的门链子松了,能推开条缝儿,婢子便……便常去那里玩。今儿也是……”
张氏盯着环儿的头顶看了一会。
她知道这丫头说得不尽不实,肯定还有内情。不过,现下的当务之急却不是这些,而是那个废园子,还有鬼针子。这些事情若不弄清楚,以后只怕还有的亏要吃。
至于这个丫头么,罢了,只看她有没有这个命吧。
想至此,张氏松下眉头,吩咐道:“来人,把这丫头拖下去,先领二十板子,完了关进柴房。”说罢她又看向环儿,微笑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成全你。这二十板子领完了,你且在柴房里呆上三天。三天后若你无事,那便是你的福气,我仍叫你上来服侍。”
环儿跪在地上的身子颤了颤。
二十板子,净饿三天。张氏这是想要她去死么?可她还不想死呢,她还想活着,还想出人头地,为自己挣下一份体面来。
可再一转念,环儿却明白,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至少她不会马上就死不是么?至于最后结果如何,她就不信她的运气会这么差。
想至此,环儿倒也坦然了下来,便端正跪好,向张氏磕了三个头,口齿不清地道:“谢……谢太**典。”
刘妈妈挥了挥手,那两个仆妇便将环儿带了下去。
张氏望着晃动的门帘,揉了揉眉头,有些疲倦地问刘妈妈:“珈儿如何了?”
刘妈妈小心地道:“回太太的话,姑娘哭了好一会子,这会已经躺下了,二少爷在旁陪着呢,珊瑚、璎珞并二少爷跟前的墨雨皆在前服侍。”
张氏又问:“琛哥儿呢?”
刘妈妈道:“听说老夫人病着,大少年去前头探病了。”
张氏面上便露出丝笑,随后又叹口气道:“珈儿若有琛哥儿的一半儿,我也不至于这样了。唉,让她先睡吧。待醒了再叫她来见我。”
刘妈妈点点头,方要说话,忽听门帘外传来馥雪的声音道:“太太,顾妈妈来了。”
刘妈妈忙上前掀开门帘,将馥雪与顾妈妈让了进来,旋即知机地退了下去,自去傅珈屋中传话。
顾妈妈进屋后,张氏便叫馥雪先去门外守着,又请顾妈妈坐在了张小杌子上,方才缓缓地道:“妈妈,我到今儿才知道,这府里好些事情,我竟和瞎子似的,两眼一抹黑。”
顾妈妈已经知道今天的事情了,便拉了她的手安慰道:“太太这话可说差了。想您进府这些年来,苦心经营,才有了如今的局面。今儿这事儿怎么瞧着,都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您有所不知亦是该当的。”
张氏唯有在顾妈妈面前,才会露出些真实情感来。此时她是一脸的颓丧,有些灰心地道:“虽是几十年前的事,却只这一遭儿,便叫我一腔心血差点付诸东流。”说到这里,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顾妈妈的眸中便闪过一抹厉色,肃声道:“太太莫说这样的话。老奴这便去查,您放心,定能给您一个交代的。”
张氏感激地道:“有劳妈妈了。这件事想来有些费手,妈妈要辛苦了。”
顾妈妈笑道:“老奴哪来的辛苦。只这事儿宜早不宜迟,老奴这便去查,太太且放宽心。”
张氏心中也很着急,听了顾妈妈此言便也点头道:“妈妈去吧,有何需要支用的,直接来说便是。”
顾妈妈笑着拍拍张氏的手,便退了出去。
顾妈妈前脚方走,后脚便有小丫头来报,说是前院李娘子派了个妈妈过来传话,傅庄因部里有事,午时不能回府了,叫她们先吃饭。
张氏听了,心中难免有些失落。然而转念一想,觉得这样也好,至少她可以留出精神来,专心安置傅珈以及应对侯夫人之事。
此时,留在侯夫人处的妈妈也过来传话,说梁太医已经给侯夫人诊过脉了,却并未开方子,只说侯夫人是思虑过度,只需放宽心静养为宜。
侯爷与傅庭、傅庚亦皆去荣萱堂探病,侯夫人却一概未见,只叫于妈妈陪着去了小佛堂。
这个消息不止传予了张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