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琼一面淡笑着,一面又向廊下看了一眼。
一个才七、八岁的小丫头子正立在廊前,费力地拉起一/床/褥子,用力地拍打着,一个白晃晃的东西随着她的动作从褥面儿的夹缝里掉了出来。
“那是什么?”芳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又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小丫头拣起地上的东西,翻来转去地看了看,歪着脑袋道:“这个我从来没见过呢,是个小人儿,芳琼姐姐您知道这是什么吗?”
小丫头一面说着,一面便举起手里的东西向芳琼晃了晃。
芳琼转眸看了一眼,方要说话,蓦地听见有人沉声喝道:“把东西给我!”
那声音既响且厉,小丫头吓得手一抖,握着的东西便飘落在了地上。芳琼凝眸看去,却见地上躺着一个纸剪的小人儿。纸人儿的身上还以朱砂写着字儿。
芳琼怔了一怔,忽然间脸色煞白,霍地起身,却忘了手里还端着茶盅,“啪”地一声,茶盅落地摔得粉碎。
“这是从哪里来的?”一个灰衣仆妇已经来到了那个小丫头面前,冷声问道。
小丫头吓得牙齿打架,抖着手指向一旁搭在栏杆上的褥子:“回……回妈/妈/的话,是……从那里掉……掉……出来的。”
芳琼此时已经白着脸走了过来。
她识得那个灰衣仆妇,那是前院李娘子手下得用的,人皆唤她钟嫂子。
“钟嫂子,您怎么过来了?”芳琼一面说着话,一面又往四下看了看,这才发现,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七、八个面生的仆妇,皆是一身的灰衣,看上去十分精干,全都是前院儿李娘子手下的。
这些人一进院子便先把院门儿关上了,还留了一人守在门口。
芳琼不由得慌了神。
前院儿的人怎么跑到横斜馆里来了?还一来就来这么多人。把门也封了,这是何意?
周嫂子淡淡地扫了芳琼一眼,弯腰拾起纸人儿,将东西向她晃了晃。又指了指栏杆上的褥子:“这是从那/床/褥子里掉出来的,那是谁的褥子?”
芳琼压下心里的惊慌,俯身问那个小丫头:“这是你从哪里抱出来的褥子?”
那小丫头转首往后罩房的方向指了指,颤声道:“是从那后头左首的屋儿抱出来的。”
“带我过去。”钟嫂子沉声道。
小丫头怯怯地应了声是,又看了看芳琼。
芳琼此时已经恢复了镇静。
那小丫头指向后罩房的时候。芳琼就知道,今儿这事不与她相干。
那后罩房历来只住着两个人:顾妈妈与馥雪。
这两个皆是张氏最得用的心腹,平素多要接触些秘事,因此便住在了后罩房,方便听用。而芳琼与刘妈妈等人却是住在倒座儿房里的,与正房隔得可远着。
芳琼的一颗心放了下来,一面便向钟嫂子客气地笑着道:“妈妈别怪我拦在头里,实在那后罩房乃是我们太太最得用的人住的地儿,轻易连我也不进去的。妈妈不如先去梢间儿里少坐一会子,也请各位妈妈喝杯茶歇歇脚。我去叫人先禀了我们太太再说,您看如何?”
钟嫂子神色平淡,也不说话,只探手自袖中取出一面玄漆烫金对牌来,向芳琼晃了晃。
芳琼的神情立刻肃了下来。
这是侯爷那一头的管事专用的对牌。他们内宅里的人可够不着得很。
她将声音压低了一些,垂首恭谨地道:“原来是侯爷亲下的令,婢子错了。妈妈请便。”
钟嫂子见她自称“婢子”,可见也是个晓事的,心下倒宽了。只淡淡一笑,便带人去了后罩房。
芳琼回到廊下。叫小丫头收拾了地上的碎瓷片儿,一面听着后罩房那里传来的动静。不一时,便见正在房里养病的馥雪披头散发地被两个仆妇架了出来,钟嫂子跟在后头。手里又多了一个东西,看上去亮灿灿的,像是个扁铜盒子。
“妈妈,馥雪姐姐还病着,您有什么事儿……”芳琼一脸担心地迎了上去。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钟嫂子便淡声道:“芳琼姑娘还是管着自己的好,旁的很不用你插手。”
芳琼被说得脸色发白,垂首退了下去。
这是奉侯爷的命来搜屋子的,她一个丫鬟能凑上去帮着馥雪多说了一句话,已经是天大的情分了。
钟嫂子也没多耽搁,将铜盒并纸人收进袖中,便行至庭院中间,提了声音道:“侯爷丢了件要紧的事物,吩咐我们往各屋瞧瞧。你们也别慌,我们只瞧一瞧便走。我也劝各位一句,且安生些莫要生事,有什么委屈不平去跟侯爷说去,我只是奉命办事的,说予我也没用。”
她一面说着,一面便亮出了那面玄漆金字对牌。
众人一见那对牌,俱是无话可说,只能由着那些灰衣仆妇进屋通搜了一回。除了主子的卧房没搜外,连姨/娘/的住处也搜了。好在这些仆妇训练有素,手脚也很干净,只搜完了便走,倒也没弄出多大的动静来。
馥雪被两个婆子架在一旁,面如死灰,只垂头望着地面,一点挣扎的意图都没有。
她原就病着,这三月底的天气虽暖和,到底那廊下没有太阳。她站了一会便咳嗽起来,越咳越是厉害。
芳琼便叫了个小丫头去倒了盏茶,用盘子装着亲送到了馥雪的面前。那些仆妇倒也没拦着她。
“姐姐喝口水吧。”芳琼细声细气地道,将茶盏递到了馥雪的唇边。
馥雪垂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一双蒙着雾气的眼睛透过蓬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