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掌柜的,因叶会长临时有事去了姑苏,今日之事由我全权打理,还望各位海涵。”怀素是经老了事的,场面话说得很流畅。
那几个掌柜的与怀素亦是熟识的,此时倒也不好抹了她的面子。毕竟这位叶嫂子与他们的东家关系甚厚,他们再是不以为然,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因此几个人也都跟着客气了两句。
待客套话说完,怀素便肃了神色道:“今日请各位前来,除了要请各位审核今年的计划书之外,还有一事要请各位帮着参详参详。”
她一面说着,一面便示意一旁的伙计退下去,又将门扇也合上了。
待将闲杂人等清空之后,怀素方才向四下扫视了一圈,淡声问道:“不知道各位掌柜的,对放印子钱怎么看?”
这问题如同石子入水,短暂的平静之后,屋中立刻响起了一阵议论声。
这位叶娘子问得问题可蹊跷得很。
怀素不动声色地看着屋中众人,待议论声小下去之后,便自袖中拿出一只封了火漆的信封来。
众人一见信封,倒有一多半儿人面上露出了震惊之色。
因为那信封上印着极大的两个字——宝盛。
宝盛钱庄?!
这可是金陵都城最有名的地下钱庄,专放高利贷,在大功坊那一带养了一大批帮闲儿地痞,还有一群打行青手帮着,很成气候。
因宝盛的身后有权势人物撑着,这钱庄地位极稳,比起那些暗里放印子钱的小钱庄,宝盛可谓是一支“正规军”。
松茂号掌柜江炳泰头一个忍不住,便问道:“叶管事,这是什么意思?”
怀素神色微冷,拿起信封向桌上轻轻一拍,淡声道:“这也是我想问的。什么时候儿起,我东家手下这些做正经营生的铺子,竟与宝盛暗中往来上了?”
众人闻言俱是一惊。
良久后,江炳泰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叶嫂子说笑了。我等俱是为东家管铺子的,可不敢私下里跟这些钱庄打交道。那可是坏名声的事儿。我等就算再不晓事,也是做了这么些年的掌柜的了,如何不知这其中的轻重?”
怀素是深知这些掌柜的,这里头颇有几个京里的地头蛇。当初雇请他们也是因为他们地头熟、人面广,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他们开门做生意的,总是要方方面面打好交道才罢。
这江炳泰曾是京里有名的掮客,傅珺花重金挖他过来,看中的就是他的人脉。而事实也证明,他来了之后确实为芳馥斋打开了销路,同时傅珺想要打听什么事情也方便了许多。
目前看来,江炳泰也确实不负地头蛇的名声,并没被怀素吓住,反倒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这还是因为瞧见了门前的侍卫。若没有侍卫撑着,他的态度绝不会这么软和。
怀素听了他的话却也没变了形色,仍是淡淡地道:“我现在说出这事,是因为这东西落在了我手里,此事未成,我便也没告诉东家。我家里的叫我先来跟各位提个醒儿,钱多咬手,各位也警醒点儿,不仅自己要小心,还需将手下的人看牢了。若是出了事,大家没一个能得了好儿去。”
诸掌柜闻言,一时间面色各异。
这套说辞也是傅珺告诉怀素的。
私下与地下钱庄往来,用东家的钱为自己牟利,这种事情乃是商家大忌,只要东家知道了,管事的必定要被辞退,说不得还要摊上官司。
因此,怀素今天的态度表面看来是来把事情压下去的,实则还有一个警告的意味。这很合常理。
出了这种事情,肯定是瞒上不瞒下,大家把锅盖捂严实了便罢。相信那个暗里的钉子只会受惊,却未必会起疑。
而傅珺今天的目的,就是来打草惊蛇的。宝盛钱庄不过是个由头,傅珺主要是想看看,听到“宝盛钱庄”几个字时在座诸人会有怎样的微表情。
只要心中有鬼,必定会有一些本能的反应。
而观察下来的结果,傅珺虽有些失望,却也颇为欣慰。
掌柜之中并没有暗桩,她的理事会还是很有效地制衡了这些人的。
怀素做完了这番敲山震虎的工作之后,又与这些掌柜的商量了一些铺子上的事情,便即辞了出来。掌柜们也纷纷告辞离开。
待一应掌柜们离开了画梅轩,怀素便马不停蹄直奔听松轩,再将方才的一幕重新演绎了一遍。
这一回,傅珺终于锁定了一个人。
在听到印子钱与宝盛钱庄之时,这个人的表情异于众人,明显做贼心虚。
此人便是天奇斋的账房先生吴伯雄。
天奇斋乃是一间帽子铺,专卖各类男式时兴高冠、巾帻、幞头等物,傅珺开设这间铺子的主要目的,便是想了解京中士子们的动向。
金陵城中自来风雅,书铺、纸笺店、笔墨铺子等等皆很多,而像这种以时髦男式帽子为主的店铺却极少。多数店铺是连衣带冠一起卖的,因此,天奇斋帽子专卖店自开业以来,生意十分兴隆。
比起那些容易搞出********问题的书铺或纸铺,傅珺觉得帽子铺的安全系数比较高。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出问题的恰恰便是天奇斋。
看着吴伯雄明显收缩的眼角,以及藏在桌子下因紧张而微有些痉挛的手指,傅珺感到有些不解。
那个内宅里的人,是如何联系上吴伯雄的?
且不论此人是谁,傅珺可以肯定做手脚的是女人。这就奇了。若是绸缎庄或酱原店,内宅妇人总是能与之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