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霜仍是大带垂绅的夫子装扮,若非她神色憔悴,看上去直与往常无异。
傅珺怔立片刻,上前以弟子礼相见。
这真是太意外了。她原以为魏霜已经逃走了,没想到她居然跟刘筠进了宫。
见傅珺一脸的喜色,刘筠的脸上亦带着笑容,和声道:“喏,我就知道你想见此人。她于你是有救命之恩吧?”
傅珺连连点头,转眸看着刘筠,脸上含着感激的笑意:“谢陛下。臣女确实是欠魏夫子一个大人情,一直深恨无缘拜谢。陛下天恩浩荡,臣女万分感激。”
刘筠的唇角止不住地上翘。
她欢喜便好。
魏霜乃是忠王身边小卒,据她本人说她是之前江湖上极富盛名的“天山派”传人。后因江湖纷争,门派覆灭,她们一众弟子流落江湖,被刘竞招纳。
刘竞天性残暴,自奉之为主后,天山派弟子损折无数。魏霜便起了杀心。宫变那一夜,魏霜以强驽\/射\/杀刘竞,为师兄弟们报了仇,亦算是向新帝刘筠递上了投名状。
逃出岁羽殿后她便立刻束手就擒,同时将救下傅珺、故意放走姜姒递消息等事一并说了。
彼时,逆王刘竞残余部曲皆关押在大牢,何靖边便提审了不少人问魏霜的来历,然却没得到多少有效的供词。原来,刘竞喜怒无常,身边的侍卫婢女无故消失者极多,如今的这些人最长的不过跟了他三年,因此,魏霜所言竟是无人可驳。
而何靖边再试其武功,发现魏霜还真是一身天山派的武功。虽这并不能证明她说的便是真的。然刘筠却也不想简单地杀之。他是个惜才之人,深觉魏霜武功高强,若不能为己所用,殊为可惜。
何靖边却认为魏霜此人过于神秘,留在身边并不安全。恰巧此时魏霜提出想要随身保护傅珺,何靖边头一个便觉得好。
如此一来,他们既可暗中观察其动向,同时亦令其远离新帝,实为两全其美的妙策。
刘筠想的则是另外一回事。
他直觉魏霜可信,亦可用。
多年来羁留京中,历过无数风险,刘筠的嗅觉早被打磨得格外敏锐。魏霜身上藏着秘密,这一点毋庸置疑。然而,这秘密却并不关涉朝局,甚至亦不关涉刘竞,而是只与魏霜个人有关。
而最重要的是,她在关键时刻救了傅珺。这并非见势不好转投己方,而是证明魏霜其人,在骨子里有着强烈的武者风范。
如此秉性高洁之人,更兼武功高强,刘竞以为,有她护着傅珺亦是好事。且他一直记得,那个小姑娘对武功高的人有种特别的崇拜,若身边有了个这样的大高手,她一定会特别欢喜。
只要能让她欢喜,他便也欢喜。
此刻,望着欢喜而笑的傅珺,刘筠的心亦如这春风一般,变得格外温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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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殿的偏殿中,皇后孟清正对镜理着妆容。
她生得一张富丽的圆脸,眉如弯月、眼含水杏,笑起来时,颊边各有一粒米涡。
这是最讨长辈喜欢的长相,不过在男人的眼中,大约会觉得这样的容貌不够风韵吧。
孟清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一旁走过来个小监,附在掌事宫女林月秀耳边悄语两句,便即退了下去。
林月秀的脸色有些发沉,上前轻声道:“娘娘,听涛阁那里来了信儿,说是陛下与傅四姑娘会了一面。”
“还有此事?”孟清向镜中端详着口脂的颜色,笑容恬淡,“这也无甚要紧。难得有个喜欢的,由他去便是。”
“娘娘!”林月秀有些不满地唤了一声,又道:“娘娘总这么宽心,也不想想万一真叫那傅四进了宫,她可是王阁老的外孙女儿、傅探花的嫡女,陛下对她又格外上心,往后岂不是于娘娘不利。”
孟清转过脸来,伸出一根珠圆玉润的手指虚点着林月秀道:“瞧瞧你,说话这么没规矩,也不怕叫人听了去。”说着她便笑出了声,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你呀,就爱瞎操心。你是不慕道的,说与你你也不懂。本宫却是看得透了,什么皇位大统、金尊玉贵、********、海誓山盟,百年之后不过一抔黄土。有了本宫便用着,无有本宫亦不求。想那么多作甚。你就是个想不开的。”
林月秀听孟清又说起这些来了,冒了一头的汗,真想一把捂住这位皇后娘\/娘\/的嘴,急得小声道:“娘娘,这话可再不兴说了。万一叫人听见了那可如何是好?”
“听见了又能如何?”孟清冷笑一声,神色倦怠,“黄觉寺里再多一个人也无甚要紧。”
见孟清连这话都说出来了,林月秀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强拧过话题道:“娘娘,这口脂的颜色正好。娘娘瞧过便罢了。外头那些夫人们还等着呢。”
孟清一听这话立时便来了精神,揽镜笑道:“没想到玫瑰露里掺些紫茉莉花汁,熬出来的颜色倒真是干净。艳而不俗。这方子我可得记下来,免得过后又忘了。”
她这一高兴,连本宫的自称也丢了。
看着孟清笑得眉眼弯弯,林月秀的眼中便有了一丝探究之意。
她是真有些看不懂这位皇后娘娘。
这位主儿简直就是没心没肺,在英王府的时候便是如此,从来不争不抢不算计,整日自己给自己找乐子,或鼓捣胭脂水粉、绣样花谱,或者便是弄些异想天开的吃食,春时集花造香,夏时制冰赏莲,秋冬两季便天天思谋着哪里的水果好吃、烤肉味美,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