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友像是听到了傅珺的心声,朗声道:“若姑娘允可,友可使人送姑娘回去。”
傅珺听了这话,想也不想便点头道:“好,多谢文公子。”
一旁的涉江忙悄悄拉了拉傅珺的衣袖。这位文公子虽看着不像坏人,可姑娘毕竟还小,怎能轻易接受陌生人的帮助呢?
傅珺却从看到文友的第一眼起,就从他身上嗅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在前世时,傅珺偶尔会从她的同事身上感受到这种气息,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军人出身。他们的身上都有一种果断坚毅的气质,与文友如出一辙。
此外,虽然这位所谓的文公子衣着华贵,还风雅地披着一件鹤氅,可他的右手却总是本能地缩向后侧。
这是扶剑的姿势。
傅珺曾有几次近距离观察府中侍卫的机会,她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位文友就算不是将军,亦应出身军中。他身上的肃杀之气能将涉江吓得噤声,这便是另一个有力的佐证。
傅珺相信,一个像文友这样的军人,是根本不可能会去欺骗小孩子的。
傅珺的爽快回应,再次让文友挑了挑眉。
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如此奇怪的小姑娘。他凝目向傅珺看去,却见对方也正看着他,那双又大又黑的眸子,明亮清透,却又沉若夜空。
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在他们对视的那个刹那,文友觉得傅珺漆黑的眸子里微微泛出一层紫色的光晕,那光晕宛若波浪翻滚,旋即便又消失了去。
待他再定睛细看时,傅珺却已经转开了眼眸。在他眼前的依旧是白肤黑眸的小姑娘,貌若玉雪,却古怪如厮。
文友不由暗自失笑,目光又向一旁的窗格扫了一眼,随后便转身走到楼梯口,冲着楼下道:“你将傅四姑娘送至枫林。”
“是。”楼下传来一个浑厚的应答声。
文友又对傅珺道:“楼下之人是我的长随,姓赵名戍疆。我着他送你们回枫林。那林子里有好些府里的下人,到时候会接你们回绘音阁的。”
傅珺福礼道:“如此甚好。有劳文公子了。”
文友略略颔首,向旁两步让出楼梯口的位置。涉江便扶着傅珺,小心翼翼地走下了楼去。
直到那主仆二人自楼梯口消失,文友方才行至桌前坐了,自顾自倒了盏茶,浅啜了一口,耳边听得楼下传来说话的声音,像是那丫鬟在与赵戍疆说着什么。随后话声渐远,想是人已离开了。
他便又啜了口茶,笑道:“还不出来么?”
随着他的话音,却见楼梯口那端的窗格被人拉开,一个穿着玄色袍子的少年跃窗而入。
那少年约摸十岁出头,生得长眉入鬓,目若寒星,若非满脸的戾气,倒称得上俊美二字。他一见文友便不耐地道:“你怎地罗里罗嗦地耽搁了这么久?”
文友便指了指对面的凳子道:“坐下说话。”
那少年别别扭扭地走了过来,在凳子上坐了,文友便替他倒了盏茶道:“我来迟了,给你倒茶赔罪。”
那少年瞥了一眼茶盏,“哼”了一声。
文友便笑道:“你还说我,你自己为何要藏起来?若你早些露面送那傅四姑娘走,我也不用耽搁了。”
那少年面上便露出些不自然来,梗着脖子道:“谁耐烦理这些小丫头,整日里叽叽喳喳的。”
其实,那个傅四姑娘倒不算太吵。她倚在窗前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还有哼的那首小曲儿,他都听到了。后来他好奇这小姑娘长什么样,便往前踏了一步,不小心弄出了响动,小姑娘立刻就住了声,弄得他也没敢再看,现在想来倒有些好笑。
想到这里,少年的面上便露出了笑意,文友便问道:“你笑什么?”
少年立刻绷紧了脸道:“我哪里笑了?”说罢又瞪起眼睛不耐烦地道:“你找我过来要说什么?”
文友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阿渊,你姐姐很是挂念你,叫你得空儿便去瞧她。我便是来说这句话的。”
那叫阿渊的少年闻听此言,神情黯了黯,随后又梗着脖子道:“我没姐姐。”
“孟渊。”文友沉着脸喝了一声,声音里隐含着怒意。
孟渊整个人缩了一下,立刻又挺直脊背坐好,脖子依旧是梗着的,看也不看文友,只大声道:“我只有娘,没有爹,没姐姐,更没那劳什子的亲人。我就只有我娘,我娘也只有我。”
他的声音越说越大,说到最后语音微颤,却依旧脊背挺直,一双长眉轩立而起,表情十分倔强。
文友有些头疼地按按额角,放缓了声音道:“阿渊,你姓孟,这是融在你骨血里改不掉的。大丈夫俯仰天地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就算不想要,你也始终姓孟。”
孟渊根本不为所动,依旧梗着脖子狠声道:“我姓孟是为了我娘,与那个人没有关系,与那个家更没关系。”说到这里他停了停,又不屑地对文友道:“你就说得好听,方才在傅四姑娘面前,你又为什么说自己姓文?你明明姓刘名筠。”
刘筠没想到孟渊这时候提起这些来,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方才不过是为免麻烦才随口报了个名字罢了。更何况,“文”是拆了“刘”姓而得,他的字又叫“友石”,文友,也不是全然的假名。却不想孟渊反倒借此来驳他。
见刘筠一脸无奈,孟渊梗着的脖子这才放松了下来,他得意地看着刘筠一笑,那张含着戾气的脸,因了这一笑而变得更加讥诮。那一刻的孟渊,